极渊之中,洞穴某处。
生有锐利爪刃的五指重重的抓挠在银色的剑刃之上,这锐利绝伦的神器之锋刃只用了短短一个瞬间的接触,稍稍倾斜剑身的刃口朝向,便把那生长在手掌之上的几根手指连着皮肉筋膜一起削下来,唯有那柔韧的骨骼尚未完全被切断,姑且挂着那几根手指荡漾。
在这完全黑暗无光的环境之中,除却早已适应这样的环境能够在黑暗中视物的灰青色怪物,也就是在将来的某年会被记录于魔物资料中的【帝王亚种】之外,就是些游弋在岩石缝隙之中的蜥蜴、蛇虫之流能够凭借震动感知变化。
人类显然不在能够于这种环境之中视物的物种之列。
但这将剑刃斜过肩头,以地面为支点轻轻转动剑柄使得剑刃朝向改变而切断来袭的帝王亚种几根手指的银发少女,显然绝不是碰巧让对手撞上了自己的武器的。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还不是这样。
坠入极渊之后,就如同所有同样坠入极渊之中的勇者们那样,少女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但幸好,她的体型不如萨尔拉斯那般巨大、受到的冲击也相应较小,二来她也并非像是法雷尔那样穿着沉重的铠甲还给人当了垫子,坠入地下撞到洞穴地面时甚至还有破碎的马车车厢的篷布撑了一个瞬间,即便那粗粝结实的帆布只是一个瞬间就被撞破了,但也终究起到了缓冲的作用,让少女能够以不太危险的姿势落到地面上。
醒来之时,周遭只有深沉如水的黑暗,就仿佛这名为伊莉雅的勇者并非坠入了一个潮湿的地下洞窟之中,而是坠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湖泊之中,四周都被粘稠压抑的湖水所吞没,连一点点微弱的光芒都照不下来,吸入肺中的空气污浊阴沉得有如腐臭的湖底淤泥。
在这黑暗之中,银发的少女完全失去了视觉。
她其实非常讨厌这种黑暗。
在来到阿卡迪亚世界之前——在远远在那之前的过去岁月之中,伊莉雅......不,伊莉雅斯菲尔·爱因兹贝伦曾经于这种黑暗之中,长久的、绝望的、了无生趣的挣扎过。
在阿卡迪亚世界之中,确实存在着大量来自于不同世界的勇者们,这些被某种不可想象的超高级魔法亦或者什么咒术召唤至当前这个绝望世界的异界人往往并非擅长战斗之人,甚至都不是什么拥有何等极大优点的强人,其中多得是一无是处的人生失败者,只是因为某种宁肯要去到异世界也不肯就此死寂的执念驱策着他们答应下了这来自于神器的请求,所以才会来到此处。
伊莉雅斯菲尔很熟悉这种人。
是的,尽管细节之上有诸多不同之处,但这被呼唤而来的逝者们不甘心的想要扭转失败的人生、完成自己那跨越死亡的执念的故事,在她过去被灌输、教授的记忆之中,实在是太熟悉了。
某种意义上,所谓的勇者,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从者(servant)——或者说,使魔而已。
在久远过去的岁月之中,从那悲哀绝望的宿命之中挣脱出来的银发少女,抛却了作为工具的使命,逃离了那个黑暗的古旧城堡,乘着那人类历史上最强最大的大英雄的肩膀穿过群兽的海洋,穿过最古老最强大的英雄之王的刀光剑雨,穿过了那失却双目、失却心脏的死亡局面,跨越了那残忍、悲哀的手足相残的宿命,如同自己所想象的那样,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那钢筋水泥所构造的巨大都市之中。
但直到其吸入最后一口家乡的空气为止,名为命运(fate)的东西其实仍未脱离她的头顶。
直到吸入阿卡迪亚世界的第一口空气为止,名为伊莉雅的自由个体的意志才终于得以摆脱那个悲哀循环的命运之旋涡。
在这里存在着的,仅仅只有勇者伊莉雅(Illya)而已。
她尝试着用破碎的篷布和木块做了一支火把——生活在这个生活科技水平几乎等同于十三世纪的世界之中,勇者们早已学会了一系列的生活技能,即便是从不需要学习这些知识的伊莉雅也很快掌握了这些技能,这临时赶制的火把确实不甚精致,但足够提供一段时间的照明。
打着这支火把,伊莉雅尽可能的收集着身边有可能用得到的物资——马车破碎得太过厉害,又加上自己下坠时的撞击,几乎没什么可用的部分,就连大致还算完整的篷布都要用来披在自己身上充作斗篷,毕竟在此前的战斗之中,那一击凶猛得惊人、堪比炮弹般的恐怖重击就算只是打在自己的剑身上,冲击波也撕坏了自己上身的衣服,如果不想在这阴冷的洞窟之中失温的话,就得临时找件衣服来。
凯夫拉那恐怖的蜂刺一击令得自己手上的这柄神器受创严重。
在这之前,伊莉雅从没想过,这种坚固得近乎永恒不灭的神器,经受过几次战斗就算斩击钢铁也不曾有一点卷刃破损的大剑,居然会被人类徒手打出如此严重的伤痕,在那银白色的剑身之上密密匝匝的攀爬着宛如冰面开裂一般的微小裂痕,手指摸上去还感觉不到什么怪异的地方,但伊莉雅知道这是整柄武器的结构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幸亏剑身足够坚硬,虽然密布碎裂痕迹宛如蛛网一般,但还没有一片片剥落碎裂的惨状,姑且还能够充作普通的武器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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