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殿前,竹山县的贵人们已经相继到场,在准备置香和盛放供品的案台两侧相继就坐,但两侧那些位置上,最前的一排依旧是空着。
和往年一样,这些位置只可能是留给封家老爷和他的儿女们座,甚至在绝大多数竹山县的人看来,封家兴旺,竹山县才能继续平安兴旺。
封清晗年岁尚小,虽然在竹山县极其有名,但一干杂事不需要他插手,所以在和一些赶来的贵人们见礼之后,他便只是静立一旁等着。
道路已然异常拥挤,人群如潮水一般,只是在抬着灶神或者跳大神的队伍行经时才会分开,经过之后又骤然合拢。
远处的人想要挤到这火德殿前,要花去不少时间。
然而封清晗的眼睛突然微微眯起,稚嫩的脸上涌起了一层淡淡的杀意。
他看到远处的屋檐上,一条白色的云气以惊人的速度掠来。
火德殿前拥挤的人群里,有人也看到了这副异像,一声声惊呼不断的响起。
在那条白色的云气里,隐约可以见到两条人影,这便和传说中腾云驾雾的剑仙没有任何的区别。
封浮堂深吸了一口气,身为封家最得力的管事,他自然比封清晗要持重,所以此刻他没有像封清晗那种反而期待的心情,隐隐有些不安。
薛忘虚落于场间。
已然落座的贵人之中,自然也有不少修行者的存在,然而他们都可以感觉到那股云气之中磅礴的天地元气的气息。
这种气息,和他们的修为境界相比便是天与地的差距。
所以每个人都很心颤,一个人都不敢出声,场间一片寂静。
这种寂静甚至往外扩散,就连火德殿周围的人群都安静了许多,不再喧闹。
封清晗自然也清楚这名白发白须的老人已然到了何种境界,然而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畏惧,嘴角反而浮现出一丝更加阴冷的笑意。
他的目光落在了薛忘虚身后的丁宁身上。
丁宁站在薛忘虚的身后,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敏感的感受到了封清晗不含好意的眼神,虽然此刻他连封清晗的身份都不知道,然而他却已经隐约猜到了某个可能。
他连回望封清晗一眼都没有,只是不自觉的轻轻摇了摇头。
封浮堂上前,依旧恭谨的对着薛忘虚行礼,道:“薛洞主怎么今日里改了主意,要来观礼?”
薛忘虚转头看了丁宁一眼,又看着封浮堂,淡然一笑道:“昨日他说我虚伪,今日里你我就不要这么虚伪了。”
封浮堂的面容微僵,轻声道:“今日有皇后殿下的书画供奉,在这种场合…恐怕不太合适吧?”
薛忘虚平和道:“自然是在观瞻了皇后殿下的书画后,再为竹山县的人助兴。”
封浮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既然如此,请薛洞主入座。”
薛忘虚淡淡说道:“已然坐得久了,站着便好。”
封浮堂沉默不语,恭敬退下。
……
既然不再虚伪,便没有人再理会薛忘虚和丁宁。
已然落座的竹山县贵人们看着薛忘虚对待封浮堂的态度,也隐约猜测出薛忘虚和丁宁并非是来捧场,而是来寻仇的,他们的眼睛里便也都流出了些冷嘲之意。
在他们看来,封家是绝对不会怕事的,所需要看的,便是这两个外乡人以何种方式收场。
巡游了一圈的灶神像首先落座。
接着跳大神的队伍围绕着灶神像更加卖力的跳着,各种供品奉上贡桌。
几乎就在贡品摆放完毕的瞬间,外围的人群欢呼声四起,一方轻辇行在最前,辇上帷盖锦绣如团,看上去华贵异常,但却没有坐人,只是中间放置着一块玉版,正中有一卷锦面的画卷。
这方辇后,紧随着步行的一群人,便都是封家的人,其中一身素色禅衣,一尘不染的封千浊便位于最前。
道上两侧的民众对封千浊显然是尊敬到了极点,甚至有不人沿街跪了下去,对着他行跪拜大礼。
看着这样的景象,丁宁面容依旧平静到了极点,如浪潮中的岩石。
薛忘虚却是忍不住摇了摇头,“看来他对这地方的郑人的确不错。”
丁宁如长孙浅雪一贯的清冷语气说道:“若为人真的不错,在巴山剑场被大军攻破的时候,他就应该和其他的师兄弟一起战死了。”
薛忘虚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故事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丁宁说道:“不管是故事还是现在的事,有些道理总不会变的。这就是我喜欢张仪师兄而不喜欢苏秦师兄的道理。”
薛忘虚微微一怔,赞许道:“有道理,哪怕张仪妇人之仁,婆婆妈妈,但他的确关爱同门…有时候难论对错,但首先要论基本的气节。”
封千浊行至香案前。
在这个过程里,他甚至根本就没有看薛忘虚一眼,在周围山民无比尊敬的呼喊之中,他也没有半分骄纵的神情,始终保持着绝对的谦恭,好像他身前辇架上不只是供奉着皇后的画卷,而是坐着皇后本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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