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雾绕,北天门已是隐隐在望。
一道剑光倏忽而来,绕着车驾队伍疾行一圈,当中转出一个道人来。
这道人一身青衣磊落,长发披散,脸部线条硬朗,唇上留着短髭,望去似三十许人模样,他的双眼特别清亮,给人一种神采飞扬的感觉,气度洒脱而不羁。
他一出现,便打一稽首,道:
“散人李脱,见过覆海真君。”
真君的车驾终于缓缓停下。
这个李脱,又名李八百,虽自称蜀中人氏,是个散数,但与人教关系密切,本人也是个三界有名的大剑仙。
最重要的,他是李真多的哥哥。
李真多是许飞琼闺中的密友,又是自己恩人——虽然只是一块玄冰,放在今天来说无足轻重,但在当时却是难能可贵。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因此总要给她几分情面。
焦平走出车门,回了一礼,道:
“学仙因何而来?”
接着又道:
“不知真多仙子近来可好?”
一句话,直接点出交情,自己固然受限于李真多情面,李脱又何尝不是?
李八百苦笑一声,如实道来:“不瞒真君,此行正是受人之托而来,希望能劝真君罢手,两家罢斗,归于旧好。”
焦平沉吟:
“不知是受何人所托?”
李脱道:“那人的姓字本没什么,但放在刻下,说了只怕真君误会。”又道:“那人所托,只求两家和睦。”
焦平道:
“虽然如此,但学仙愿意接手,想必心里也是认为焦某应该就此罢手为好,否则也不会前来走这一遭?”
李脱摸了摸鼻子,道:“郭申将军此次行事,固然有错在先,但真君若能暂休雷霆之怒,主动后退一步,二郎神将又岂会不领受其中好意,感怀于心?”
他言出恳切,道:
“真君与二郎神将,两家都是那长生的仙家,常言道‘饮三杯酒休胡乱,得一帆风便可收’,正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真君乃是有道之士,见事之明,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焦平深深看了李脱一眼,道:
“若我不愿听劝,学仙又待如何?”
李脱苦笑一声,道:“贫道此行是为解斗而来的,所行唯以好言劝和,倘使真君不听,总不能反跟真君动手…”
焦平一笑,返身回到车内,面色渐渐转为沉肃,道:
“既如此,学仙便请回去吧!”
“我这真君,是天庭御封的真君,领敕‘永镇北俱芦’,乃老星亲送懿旨、大天尊亲许、而圣人亲鉴之事。”
“然而郭申此番秘密入芦,不仅未向真君府通报,取得许可,更还蒐罗妖类、阴蓄死士,乃至公然率众袭击雨山。”
“他这是要做什么?”
“朝堂法度一至崩坏于斯乎?”
“事后,众仙不问内情如何,只以郭申为二郎神义兄,便一味私相掩盖!”
“这又置天庭、三界法度于何地?”
“世人只知我与二郎神有怨,以为我此行是为穷追猛打,此何谬也!”
“某此行,乃为公义,而非私怨!是尽人臣之本分,以报大天尊提拔之恩德、圣人赏擢之明、而匡扶三界法度也!”
“此吾肺腑,此前未与人道,学仙既怀公义之心而来,此心便剖与学仙知,学仙既已明我意,便请让开道路吧!”
真君语罢,此前一直保持着高度静默状态的雨山众人蓦地齐声呼喊喝道:
“学仙既明我意,还请让开道路!”
雨山一行的车驾再度辚辚起行,李脱默默无言,退至一边。
此处过后,便再无阻拦,浩浩荡荡的车队在无数或明或暗、意义不明的目光中,挟着装载着郭申遗体的棺柩缓缓越过北天门进入天界,最终停在雷部面前。
兴云布雨,万物托以长养;
诛逆除奸,善恶由之祸福。
天庭八部中,雷部司掌人间风雨云雷等气象,亦有监察三界、审判善恶的权利,三界六道,仙妖佛魔神鬼,凡违背天规或作恶多端者,皆是由雷部处置。
雷部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为首,其下共有三十六名神府雷将为其佐辅,其中又以邓、毕、刘、辛、庞五位最为出名,被合称为“雷部五元帅”。
由于兹事体大,当覆海真君府的车队来到雷部之前时,“雷池”之外,已有三位元帅领着力士和童子在外等候。
焦平扫了一眼半空中那一方模样与积雷山上空十分肖似,只是规模上要巨大上许多、犹如海一般荡漾着无数紫色雷水的“雷池”,心中并没有多少意外。
他下了车辇,看向前方三位雷神,虽未蒙面,但雨山早就在有意识地积极收集三界各方面的情报,尤其是人物名称和画像这一类相对公开的,因此只是扫上一眼,便已俱是一一认了出来。
为首一位站在中间,其人身上有火焰绕身,凤赀而银牙,朱发而蓝身,其左手持雷钻,右手持雷锤,身长百丈,两腋生翅,展开则数百里皆暗,两目放火光二道,照耀百里,手足皆龙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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