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郑仁泰脸上仍旧是那副怒容。
但不宜察觉地,他眼神中露出了一些阴郁。
郑仁泰根本没有如陆恒所言,回头去询问郑家的那些恶仆,反而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没有风度。
“陆公子,我说过了,这里头或许有些误会在。”
“老夫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发觉家里这些仆人们仗着府中名头,在外横行霸道。”
“这的确是家教不严所致,日后,我家必会好生管教。”
“不过,你也不至于如此咄咄逼人吧?”
话毕,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向了医馆门外。
不知何时起,那里已经围拢了不少百姓,都是过来看热闹的。
看到有人在围观,郑仁泰的表情愈发诚恳起来。
他十分正式地冲陆恒再次行礼,道:
“老夫此番前来,是希望之前家仆冒犯之事,陆公子能够理解一下。”
“这些人回去之后,府上定然会好生管教,给你一个交代。”
“但前头的事,自此一笔勾销。”
“如此,陆公子可还算满意?”
陆恒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如果说,郑家这些恶仆纯粹是因为管教不严,自发到他这里来闹事打砸,那未免也太忠心耿耿,且不要命了。
这段时日以来了解许多人文风俗后,陆恒也知道了仆役擅自仗势欺人是什么下场。
轻则逐出府第,重则家法处置。
死活不论!
他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你的意思是,郑家二公子还有这些恶仆们所干的事,你先前一点都不知情。”
“那我倒是很好奇……”
“所谓七日之内要我陆家交出半数家产,否则便打通关系,把我扭送大理寺判个流放岭南,这决定是谁做的?”
“该不会也是他们擅自做主吧。”
“莫非,郑家的仆役们都在大理寺手眼通天了?牛哇!”
郑仁泰脸色难看起来。
他哪里知道,自家这些仆役去恐吓时,居然连这些话也敢说!
假若陆家还是那个低贱的富商家庭,说了倒也没什么。
问题是现在对方已经得了爵位,日后再被赐个官职也并不困难。
如今话都赶到这儿了,他骑虎难下!
半晌。
他才艰难开口道:
“若他们真说了这些话,回府后便不是逐出家门这么简单了。”
“给老夫两日,定然会给陆公子一个交代!”
又是给个交代。
陆恒懒得再跟郑仁泰继续废话。
他指着对方身后那人,正是先前来打砸医馆的领头者。
“他说的——”
“我家老爷乃当朝县公,有爵位和实职在身,更在朝为官多年!”
“大理寺,府衙,随你们去哪告。”
“只要没把你们都给打死,老子必不可能受罚!”
陆恒将昨天对方说的话清清楚楚重复一遍。
随即,他沉声道:
“这话,是他来打砸我医馆时所说。”
“言辞间,倒像整个长安城都是你们郑家的一样。”
“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看,再想想怎么解释。”
“若问了之后还要扯淡,说什么下人自作主张,我手里的刀可就不客气了!”
此话一出。
满堂哗然!
医馆门外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这郑家也太过狂妄了吧?”
“是啊,天子脚下,谁知道一间商铺背后是谁的产业?”
“好大的口气啊……”
“啧啧啧,我在长安住了十来年,哪怕国公爷都没这么威风呢!”
“……”
窃窃私语声从背后传来,令郑仁泰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他狠狠刮了那领头恶仆一眼,后者胆战心惊。
这眼神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自家老爷,是要让他出去背这口大锅,或者把锅甩开,才能让郑家能够全身而退啊!
领头恶仆暗自咬咬牙,站了出去。
他语气坚定,一口否认道:
“这话绝不是我说的!”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说过?当时医馆里并没有病患!”
“在的人,都是你认识的,你随随便便就能让他们诬陷我!”
“这是血口喷人!”
陆恒被气笑了。
当面对质,都特么能张嘴就来。
真就是这时代没有监控没有录音,除了人证,别的都不能证明了呗?
噢,要是人证是受害者认识的,那加害者也能说你串供。
谁有权谁就有理。
正此时。
原本站在后面护住陆铜仁的何德,突然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现在这个情况,估计是不会再打起来了,那他也就没必要继续护着陆铜仁。
何德一身平民打扮,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倒也平平无奇,除了太监普遍面白无须这个特征,他被丢进人堆里就会被淹没。
可就是这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刚一走到眼前,便让郑仁泰暗藏得色的表情直接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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