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身体灰白,穿着一件花棉袄,额头惨青,脸色却极度惨白,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跟只夜猫子似的,瞬间把我吓一跳。
我意识到什么,不再活动四肢了,慢慢朝墓碑走过去。
那小孩年纪不大,也就五岁的样子吧,静静蹲在那里吸香,一脸的陶醉。
直到我走近后,他才停下来,用一双空洞没有聚焦的眼睛看着我,眼中全都是诡异的眼白,既不吭声,也不闹。
我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蹲在他面前,说小孩,你妈呢?
小孩木讷地摇头,朝我背后指了指。
冷不丁,我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捕捉到背后有一股阴气正在逼近,急忙扭头,就看见一个头发很长,盖住了大半张脸的女人,正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背后。
浓雾下,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寒的气息,黑色头发好像绸布一样盖住了脸,仅露出一双黑紫色的眼睛,目光阴恻恻的。
我往后缩了缩,说大姐,你可别故意吓唬我啊,我好心帮忙,对你没有恶意。
女人穿着白衣服,脚跟不着地,几乎是飘在草坪上,直勾勾地看了我好久,才用冷幽幽的语气说,“你怎么能看见我?”
我压抑住心头的紧张,然后笑了笑,说当然可以看见,因为我是个法师,有阴阳眼。
女人默默摇头,头发被冷风掀起来,露出一张惨淡的脸,在烛火映照下,散发出一股青黛色,“别骗人了,就算你是法师,也是个半吊子,我根本没在你身上感应到太多法力。”
我有点无语,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不瞒你说,我入行不久,所以本事还不算太厉害。”
女人声音尖细,冷幽幽道,“你本事这么低,怎么帮我们啊?”
我咳嗽一声道,“虽然我本事低,但我认识厉害的同行啊,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别再去找那个司机,我就能帮你。”
她没有为难我,先是偏着脑袋想了想,随后就绕开我,蹲在那个正在吸香的小孩身边,轻轻搂住小孩的后背说,
“我和儿子死得好惨啊,那个杀千刀的酒驾司机,根本不顾我的哀求,直接开车从我们身上压过去了,呜呜……”
说到这儿,女人就开始哭,被长发遮住的半张脸上渗出一股血泪,哭声沙哑难听,就跟有人在我耳边嚼玻璃似的。
我鸡皮疙瘩掉一地,赶紧说,“大姐,您可悠着点,这哭声容易把狼招来,有话咱们好好说,我想听一听你是怎么死的,可以吗?”
女人的意识还算清醒,止住哭声,机械般点头,抱起了地上的小孩说,
“是这样的,出事那天,我儿子半夜发烧,老公又出了外地出差,帮不上什么忙。”
女人看见儿子发烧到了39度,心里很急,就给孩子裹上一件棉衣,匆匆抱上儿子去医院。
她家就住在这附近,位置挺偏僻的,晚上打不到出租车,就想着去拦公交。
“刚好那个杀千刀的酒驾司机把车开过来,我心里着急啊,就跑到路上拦车,谁知道司机根本没停,反倒踩了一脚油门,直接从我们身上碾过去了。”
女人说到这儿,又开始呜呜地哭泣,说自己和儿子死得太冤枉了,因为是枉死鬼,阴差根本不收,她和儿子只能留在这个地方,一直重复临死那天的事。
我哦了一声,又问道,“所以你总是大半夜抱着儿子去路边拦车,吓唬路过的司机?”
女人摇摇头,用发黑的眼球看了我一眼,“我不是为了吓唬司机,我是想找个好心人,把我和儿子的魂魄带出这里,我和儿子枉死在这儿,魂魄不能离开太远,也投不了胎,除非有人愿意帮我,否则还不知道要守到猴年马月。”
我点点头,心说也是这么个理。
从出生那一刻起,大部分人的命格就基本注定了,这辈子要享受多少福报、活到多大岁数,都是阴曹地府计算好的。
她年纪轻轻就和儿子一起横死在这条路上,距离正常死亡至少还有几十年,阴差不会随随便便把枉死鬼带回去,所以这对母子只能一直在这条路上飘荡。
女人不甘心这样,所以才会纠缠那辆公交车上的司机,甚至跟着赵川回家,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找个人帮帮自己。
弄明白了前因后果,我又笑道,“既然你都跟着赵川回家了,那为什么每次只肯站在门口,却一直不进去?”
女人摇摇头,“他老婆太凶了,我儿子害怕……”
我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了,不禁哑然失笑,甩甩头,心说果然鬼魂也怕恶人,怪不得这对母子找了赵川好几次,却每次都不敢进屋。
感情是赵川的老婆性格太彪悍,连鬼也怕。
我伸了个懒腰道,“行,你的事情我都搞清楚了,我可以帮你完成一场超度法事,送你去该去的地方,至于能不能提前投胎,那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得看平时到底积攒了多少福报。”
“谢谢法师。”
女人使劲点头,很努力地冲我挤出一副笑脸,不过她怨气比较重,额头惨青,配上那张木讷的死人脸,笑起来怪难看,还不如不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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