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落在脚边的白纸,叫做陈皮皮的胖子少年微微一怔,细若米粒的眼瞳快速转了几转,像馒头般的脸颊上极困难地挤出两道皱纹,表示此刻心中的疑惑,然后他想了很久,终于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非常痛苦地蹲下肥胖的身躯,伸出短胖可爱的右手,吃力地拣起那张纸,然后大口喘息了好几声。
“做一个胖子真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事情。”
陈皮皮颤着光滑肥嫩的厚嘴唇儿,自怜自艾幽怨道,然后低头向纸上那些字迹看去,下意识里跟着念出声来:“再上层楼,再上层楼,先前诸般愁,此时俱休,我本是那梳碧湖畔的打柴少年,何必强要学人说天凉,须知今日并未入秋……”
“做胖子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事情,如果这个胖子是个天才胖子。”他怜悯看着纸上的字迹,猜到肯定是书院某位新学生的痛苦心路自述,摇头同情说道:“和我这种天才比起来,像你这样的普通人才是真正的可怜。”
凡人与天才的世界总是无法相通的,陈皮皮能够理解那个可怜家伙的苦恼绝望,却没有打算把对方的痛苦当做自己的痛苦,随意点评两句,便把那张薄纸塞回书架,握着自己想要的那本《气海雪山初探》准备离开。
忽然间他又转过身来,重新取出那张薄纸,看着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粗眉在光滑饱满额头上挑起些微,惊讶道:“这家伙的字儿写的不错啊。”
赞叹一句,重新把纸塞进书架,重新准备离开,他又重新转过身来,重新再次取出那张薄纸,重新认真看了半晌,赞叹道:“不是不错,是很好啊。”
欲走还留,陈皮皮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的行为有些畸形可笑荒唐,他微微张嘴看着纸上那个可怜家伙留下来的心情,喃喃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昊天老爷都觉得你太可怜,所以要用这手好字劝我帮帮你这个可怜人?”
人做决定有时候只是需要一个借口,哪怕是生造出来的借口,今夜的陈皮皮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做的事情会从某种意义上改变某个人的一生,他只是想要做某件事情于是便做了,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他确实比某个可怜人要洒脱的多。
走到东窗畔的书案旁坐下,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星光银晖,陈皮皮饶有兴致看着那个可怜人接下来写的话,肥粗的手指不时轻敲窗楼,窗外有夜鸟轻鸣。
“入楼十七日,日日苦修,却修不到字辞入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溜走,我曾清醒过,也曾无来由堕入黑甜梦乡,但它们总是不在。”
“如果纸面上的它们是虚妄的,为何我能看见它们?如果它们是真实的,为何我不能记住它们?如果他们是存在于真实与虚妄之间,那写出它们的墨是真实还是虚妄?承载他们的纸是真实还是虚妄?”
看完这些话,陈皮皮嘟了嘟嘴,胖脸上满是不以为然的神情,就像是自幼吃过无数碗西城正宗中山路热干面的男孩儿看见某个对着改良辣式炸酱面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搅拌的可怜虫,发自内心里流露出某种骄傲和自负情绪。
就着夜色磨墨,星光洒进墨汁里,陈皮皮用肥胖的手指捉起师姐惯用的秀气细笔,在那张薄纸背后潇潇洒洒一促而就好大一篇讲解,与他肥胖的身躯不同,纸上那些蝇虫般的细微小楷竟是秀气细致到了极点。
“可怜的家伙,不要相信什么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之类的鬼话,如果昊天老爷成天没事儿干就在给我们出这些题目,会不会太无聊了一些?”
“客观存在的事物当然就是真实的,比如这本书上的那些字迹,比我这时候的骄傲自负还要真实,虽然神符师在这些字迹上动了手脚,但你必须相信它是真实的,如果你自己都无法相信,那么你的眼自然更不会相信。”
“字迹是客观真实的存在,纸张也是客观真实的存在,只是当这纸当这字反射着窗外的春光,映进你那不知道是大是小的眼睛,再被你那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糊涂……估计是糊涂……的脑子一理解,便变成了虚妄的存在。”
“春光映在纸上已经是一道解释,你眼看见它又是一道解释,你试着去理解它又是一道解释,解释往往就是误会,你解释的越多,事物便会与原初的模样不一样。”
“如果你觉得这样还无法理解,那本天才只好被迫使用最粗蠢的举例方法:事物的客观真实就如同一个全身赤裸的美人儿,只能接受,不需要被你我去理解,就像那个全身赤裸的美人儿,无论她的胸部是大是小,屁股是圆是翘,小腹下的那簇毛或粗或细或浓或稀,这都是客观真实,你没办法改变她。”
“而当你去色迷迷地看她,去想她有多美,想要上她时,这些念头就会变成一件件衣服。你每想一次每试着去理解一次,便会在她那迷人的美丽胴体上穿上一件衣服,直到最后你已经忘了她最开始长的是什么模样,她的胸部有多大。”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方法很简单。记着最开始看见她没穿衣服的那瞬间画面,不管她是大河国的圣女还是西陵神殿里的叶红鱼,不去想不去问不献花不弹琴,直接上去简单粗暴地干她!女人就是用来被干的!不是用来让你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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