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组建的旅行团,目前终于有了些整装待发的样子。
而房诺鲁在见到左吴的神情后,又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他接受来自皇帝的生杀予夺,这是往后由卖国所可能获得的巨大利益,所必须伴随的风险。
但不意味着这对房诺鲁来说就是什么亏心事,卖国也成了他一生的梦想和目标,和那些几乎默认是多面间谍的临时雇员一样。
只不过人家是长期饭票,而自己是一锤子买卖,可说不上谁比谁要强一点。
所以。
房诺鲁虽然被左吴的审视吓了一跳,但秉持着行宫的职员以及一个尚未达成夙愿的卖国贼的职业素养,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镇定自若转向左吴。
只是他看见钝子轻噫一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般,退到远处兴致勃勃的看热闹。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房诺鲁愈发觉得左吴的表情无比玩味,可自己看着他的视线却又像统统坠入了无底深渊般,得不到半分反馈。
这让房诺鲁觉得自己像脚陷入泥沼时又看到有野兽在缓缓接近自己般,任何挣扎的动作都只会让脚于泥潭中越陷越深,却又不得不去这么做。
他只能勉强先去找一个话题:
“陛下,行宫这边的工作一直在稳步推进,只是因为您回来得比预定要早,相应的报告还没来得及整理完毕……需要我提前交给您么?”
左吴玩味的表情没有减少分毫,却忽然有了个有意思的想法:
“报告吗?老实说我其实从来没看过,以及你即便现在给我,我大概也不会去看;所以,你现在口头给我总结一下吧。”
口头总结?房诺鲁点头,久经考验的官僚对这方面驾轻就熟,算不上什么考验。
可左吴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脏都陡然跳漏了一拍。
左吴说:
“老是你说我听,真是有些不公平;所以在你说之前,我也和你讲讲我听到的消息——燎原的灰风告诉我,你是我身边野心最大的奸细……哦,你还不知道灰风是谁。”
咦?
房诺鲁确实不认识灰风,以及他本来想笑。
自己目前绝未向燎原出卖过帝联的任何东西,就此来看,自己确确实实就是无辜的人。
甚至以往为了有朝一日能和燎原高层取得联络,而建立的通信渠道,目前也全部随着帝联的消失而灰飞烟灭,就这还能找到自己的头上?怎么可能?
但左吴只是念了几个灰风说的名字,房诺鲁的脸便终于完全僵住。
为什么会这样?
这么不讲道德!
自己经营一生也就得来那么几个联络渠道,在它们朝夕间被毁后,自己也只是微微失落而并不气馁,打算拍拍灰尘重头再来时;
自己的上司已经在和燎原人的“推杯换盏”中,将自己的努力玩笑般轻易勘破,又将它的碎片赤裸裸放在了自己面前。
像左吴随手杀掉陪伴自己一生的宠物后,还兴致勃勃邀请自己去看它的尸体,欣赏它身上的破口和伤痕般。
房诺鲁恍然听见了自己梦想破裂的声音,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在离自己愈发遥远。
他身子摇了摇,有些站立不住,吸了吸气,双手终于垂下,手上经由全息光影凝成的报告碎裂,化为渐渐消散的星点:
“那么,陛下;您要我做口头报告,是想评判我究竟有没有留下的价值,以及想评判怀揣这般想法的我,对您来说究竟是不是利大于弊了?”
“可以这么说,”左吴点头又挑眉:“你不为自己辩解一下?”
“不必,不必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再多的努力也无法弥补了;何况我早就做好了这么一天的准备,只是它如此轻易的到来,有些让我不甘心而已,”
房诺鲁深吸一口气:“好的,陛下;既然您让我展露价值,我也会拼命展露给您看。”
留在左吴身边,才有继续卖国的可能;以及他从来只想出卖帝联一个,专一无比,换对象可不行。
不就是个口头报告吗?
只见房诺鲁环视行宫一周,这草台班子中成员连座位都是自己安排,按照各自的职责分门别类,是可以现拿现用的绝好目录。
然后。
行宫的运作近况被房诺鲁款款而谈,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也有了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
如今的帝联就像个从眉毛处被斩首的巨人,眉毛往下不翼而飞;徒留无比脆弱的这部分,却要和无数对巨人的财富虎视眈眈的敌人贴身肉搏。
房诺鲁目前无法保证能在这般肉搏中胜利,却尽其所能,调动了帝联这个巨人生前的余威,让正觊觎的敌人仍在试探,没有马上靠近。
这是避实就虚的拖延方法,等到左吴去帝联本土一趟,传回各种信息后,房诺鲁辗转腾挪的余地就会越来越大,本该是无比完美的配合。
左吴心中有些可惜。
正如房诺鲁自己所言,怀疑的裂隙一旦产生,便再无修补的可能。
房诺鲁的?告一段落,退后一步,沉默,像是在坦然等待针对他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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