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有一搭没一搭的陪大伯说着话。赵显默默坐在一旁,不言也不语。
在赵昊印象中,家遭大难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但也不至于一个下午都说不上来三句话。
再看赵守业,自己明明已经告诉他,父亲在国子监坐监,天黑才能到家,他却坚持要等赵守正回来。
若说是兄弟情深,那他为何老心不在焉?
赵昊看着赵守业不断烦躁的扭动着屁股,真担心他把板凳扭断了。
他感觉气氛有些诡异,索性直接开口问道:“大伯有事跟我说也一样的。”
赵守业看看他,嘴唇翕动几下,摇摇头道:“还是等你父亲回来吧。”
“成,那晚饭就在这儿凑合吧。”赵昊看看天色昏黄,便推说去置菜,逃脱了这让他无比煎熬的环境。
离开家,他却先到高铁匠那儿,又闲聊了一会儿,嗑了会儿炒南瓜子。约摸着赵守正快回来了,这才慢吞吞到街上的酒馆,买几样荤菜,再打两斤烧酒,还不忘给高铁匠家捎一份。
他正在和高铁匠推让间,便见赵守正拎着布书袋,趁着天没黑透,急匆匆往巷子里走去。
“父亲。”赵昊借势甩掉了高铁匠,跟上赵守正。
“咦,儿子。”赵守正见他捧着的酒肉大喜,将书袋往腋下一夹,伸手就要去撕根鸡腿充饥。“饿死为父了!”
“别,大伯来了。”赵昊忙侧身让开。
“是吗?算他还有良心,没忘了我这个弟弟。”赵守正闻言大喜,也不顾肚子饿了,兴冲冲跑进院中。
怎么说,兄弟俩一个娘胎里出来,又在一个家里住了三十多年,血浓于水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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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守业和赵显在院中,左等右等不见赵昊回来。
“父亲,弟弟怕是躲出去了。”赵显神情悒悒道:“不如咱们回去吧。”
“怎么回去?回去有好果子吃吗?”赵守业郁郁的吐出口浊气,站起来揉了揉生疼的屁股。
“大哥,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在家等你!”
这时,赵守正高兴的快步进了院子。
赵守业这才稍稍松口气,讪笑道:“路过,临时起意,空着手就过来了……”
“自家兄弟,客气个什么?快快,赵显帮赵昊把桌子摆好,我跟你父亲要好好喝一杯。”
赵守正在兴头上,也没察觉出大哥的异样。当然,他就是没在兴头上,八成也是看不出眉眼高低的。
屋里点上烛,桌上摆好菜,赵家四人就坐下吃喝起来。
“来来,这也算咱们头一次重聚,两个小子也一起喝一杯吧!”
见这厮非但又破戒,还要拉上自己,赵昊暗暗翻下白眼,却也没说什么。
赵守正给兄长斟上酒,端起酒杯笑容灿烂。
他越是这样,赵守业就越是神情阴郁,勉强和赵守正喝了几杯,其间数度欲言又止。
赵昊最看不惯大伯这种拖泥带水不干脆的熊样,便替他挑头道:“父亲,大伯等你一下午了,问他什么事儿,也不跟我小孩子家家的说。”
“大哥这就见外了。我家现在是赵昊当家,你有什么事跟他说就行,我不做主的。”赵守正喝得脸色粉扑扑,还没拎清楚状况。
“是吗?”赵守业吃惊的看一眼赵昊,又羡慕的看看自家兄弟。之前他总觉着赵守正没心没肺、就知道坐吃现成,十分荒唐可笑,现在却反而羡慕起他来。
“唉,兄弟,那我就直说了……”
好一会儿,赵守业才收拾好心情,长长一叹道:“我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件事说出来你不要怪我。”
“大哥不是说直说吗?怎么又绕起来了?”赵守正终于感到大哥的沉重,皱眉看着他。
“唉,实在是难以启齿,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赵守业却不敢跟兄弟对视,声如蚊蚋道:“你嫂子那货,你也是知道的。她竟要我将前番给你的银子讨要回去。我不答应,她已经吵了好几场,说今天再不把钱拿回去,她就去找岳丈评理。”
“弟弟啊,寄人篱下本就直不起腰来,我总不能在丈人面前,把老赵家的脸丢尽吧?”赵守业满脸羞赧的看向弟弟道:“我知道你比我还难,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找你开口,可求爷爷告奶奶借了一圈,只借到十来两银子。”
“咦?”赵昊忍不住轻咦一声。
“父亲还给爷爷偷偷塞了二十两。”一旁的赵显眼里含着泪,哽咽道:“我娘她也一并要讨回去。”
“不可理喻,岂有此理?!”赵守正闻言大怒,将酒杯掷于地上,狠狠啐道:“大嫂怎么好这般让哥哥难做?问我要钱也就罢了,居然连给老爷子的钱也不放过?!”
“钱家富得流油,她真在乎这十几二十两吗?”赵守业苦涩的喝一口闷酒道:“还不是当年那些烂事儿,让她一直怀恨在心?老爷子这些年没少排揎她,她如今可逮着出气的机会了……”
“当年明明是她钱家耍诈在先,非但坑了兄长,还连累父亲仕途不顺!”赵守正面红脖子粗,大有要去跟钱氏理论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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