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不好听。”
姜祸水一顿,笑道,“可是我觉得很好听啊,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她手落在他眉眼间,神情缱绻,“舜华哥哥人如其名,比木槿还美上七分。”
祁瑨垂着眸,睫毛轻颤,“我的名,我的字,都是母后取的。”
“是吗?”
姜祸水仿佛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有些惊讶地笑了笑,“瑨是美玉,舜华是木槿,都是纯洁美好的事物。”
她轻轻捧着他的脸,将他眼底的低落和质疑一览无余。
“也许你的母后她……”其实姜祸水也不太确定,但仍用笃定的口吻,说:“她是很爱你的。”
如果不爱这个孩子,为什么要为他取寓意这么美好的名字呢?
可如果爱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个孩子感受不到,甚至陷入自我怀疑中呢?
“不是的,”祁瑨下意识轻蹙起眉,反驳她的话。
他将近执拗地说着:“她一点也不喜欢我,所以才取女气的名字,让身边的人以此嘲笑我,捉弄我。”
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像浓墨似的。
见他陷入了某种偏执的念头中,姜祸水觉得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你是不是傻子?”姜祸水尽量用轻松的口吻与他说话。
“你母亲为你取名时,并不知道你会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知道他们会借此来嘲笑你呢?再说了,我一点也不觉得,祁瑨,祁舜华,是女气的名字!”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掷地有声。
祁瑨倏然抬眸,撞入她温柔且坚定的目光中,瞳孔颤抖了一下。
“哥哥,”她慢慢向他靠近,轻轻唤了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落在他耳畔,就像化作了一只柔荑小手,撩拨着他的心弦。
将他伸出来的刺一一软化,让他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此时祁瑨已然将不久前堵在心里头的那块名为“夏濯”的臭石头弃之脑后。
她说:“你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他们借你的名字嘲笑你,是他们见识浅薄,心胸狭窄,他们嫉妒你,所以恶言相向,但这并不代表你的母亲不爱你。”
“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的母亲不爱你,你还有我。”
在祁瑨的印象中,姜祸水这双狭长的凤眸,最常出现的是没有情绪起伏的假笑,或者怒到极致的冷笑,但此时此刻她注视着他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明亮。
就像他夜不能寐时透过窗外眺望夜空时,闪烁着的围绕在月亮周围的星星。
也许以肉眼去看并不耀眼,但它们始终坚定地发着光,昭示着它们的存在,不容许人们忽略。
她在对他说:“你还有我。”
她还说:“无论这个世界有多苛责,我都只偏爱你。”
窗外投射进来的光线忽然暗了下去,姜祸水便看不清他的神色了。
只是他猛地将她抱入怀中,叹息一般地说了一句:“幸好还有一个你。”
她的心便软的一塌糊涂,险些忍不住流泪的冲动。
也不知道保持着这个动作过了多久,久到姜祸水身体都僵了。
祁瑨在她的挣扎下松开了力道。
似乎是风将云吹走了,窗外再次洒进了光,落在祁瑨脸上。
姜祸水看到他明灭不定的眸忽然一沉,扣着她的腰,说:“你和夏濯又在打什么哑谜?我记得他刚才自称朕。”
他忽然勾起唇角,“我若没有记错,你说过要当夏濯的皇后。”
万万没想到,前脚抚慰过他受伤的心灵,后脚他就翻脸和她算账了。
姜祸水哭笑不得,再次听他提及醉后失言的事,更是懊恼不已。
酒这东西可真是害人不浅呐。
她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
祁瑨下意识屏住呼吸。
沉默了好一会儿,在祁瑨灼灼目光的催促下,姜祸水总算开口:“我的确喜欢过夏濯。”
说完,陡然轻松了不少。
其实在祁瑨面前承认自己喜欢过夏濯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
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她喜欢夏濯,是她看走了眼。
但归根究底,是夏濯不好。
他不怀好意地接近她,利用她,践踏她的感情,陷害她的家人和朋友。
可最初,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啊。
姜祸水眼角微红,轻声说:“他欺骗我的感情,害得我好苦。”
她缓了缓,又说:“其实我是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
祁瑨扣着她腰的手无意识收紧了几分,专注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她被夏濯伤害过,她是一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
这就是她一再不愿意相信他、接受他的理由吗?
所以呢?
祁瑨没有再深想下去。
姜祸水忽然笑着看向他,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惴惴。
她眨了眨眼,极慢地说:“但如果是你。”
祁瑨眼巴巴盯着她。
“再被咬一次我也认了。”
她说完,静静等了一会儿。
半晌,少年才回过神来。
纵然内心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显得苍白,祁瑨闷声琢磨了好一会儿,最后憋出一句:“谢谢你。”
“……”就这?
姜祸水无言。
她算是发现了,祁瑨这家伙,平日里忽悠人说的话是一套一套的,但真到了吐露真情时,他就词穷了。
也许他也觉得这干巴巴的三个字不太合适,想了想,他目光落在窗外,片刻后又收了回来,认真且诚挚地看着她。
“等到这场瘟疫彻底消失,我就去姜府向你提亲。”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求亲承诺,姜祸水根本来不及反应,愣愣地看着他。
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察觉笑容早已趁她不注意时爬上了面容。
方才坦白时,她手心出了一层汗。
然而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姜祸水突然平静了下来。
窗外风雪交加,屋内暖意升腾。
心里也像灌入了温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姜祸水点头,说:“好。”
得了应允,祁瑨总算松了口气。
彼时他们并没有预料到,这场瘟疫竟会持续将近两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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