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两个人本都一齐抓住,塞回“种子”里这件事,比林三酒想象得居然要困难不少。
还不等她从地上爬起来,两个人本已经一跃而起,好像被憋得久了、突然放出笼的两只鸡,在同一时间里,甩手摆腿地就朝不同方向跑了出去,誓要在今天得到自由似的。
等林三酒意识力牵住一只鸡——人本之后,她一回头,发现人偶师不动如山地立着,双手交叠在身前,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本从面前噔噔地跑了过去。
“谢谢了啊,”她不由抱怨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本究竟是不是最开始的那一个了,反正眼力见挺高,雪白光秃的脑袋冲人偶师的方向一扭,就马上改了主意,河水似的流过了井水。
“你倒是帮忙抓一下啊,”林三酒对意识力的操控度也不算很高,好在她如今的意识力上开发出了黏力,在一番挣扎手脚之后,总算也把另一个给抓住了。
两个人本在意识力束缚中扭来扭去,被她一巴掌给同时收回了“种子”里,这才感到背上早已出了一层汗,不知道是忙乱的,还是刚才的后怕。
人偶师掀起眼皮,面上仿佛被时间凝结的雪白冰山,永远不会动融一丝一毫。
“下一次再拦我,我就把你做成皮影戏。”他阴沉沉地问道,“你这跟打昏了再杀,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
但是区别再大,林三酒也不敢叉上腰,怀着同情给他讲这其中的道理。
她把语气放得小心了,一句话得打上好几个折子:“我吧,是这么想的……枭西厄斯神通广大,谁规定他就只给身体管家种了一个触发机制?他都能加一层保险了,那还不能再加一层吗?又不是做不到,对不对。万一除了自知要死的念头之外,身体机能的停顿或衰竭,也能把他招来怎么办,你说是吧。”
她递出去的话头,被风吹散了,面前依旧是一座坚壁冰山。
“又不能让他有自知要死的念头,又不能让他的身体机能出现停顿或衰竭,那还剩什么办法了,我刚才可真是都傻了……”
“不止刚才。”
林三酒宽容地没有提起,干掉身体管家的办法还是她想出来的,继续说道:“然后我忽然想起来,咱们在迷惑大宫殿里所见的那一幕。”
“咱们”二字就像一根绳,给人偶师的半边面皮都抽紧了,皱起了表示难受的纹路。
“你还记得吗,人本抱住那个家伙之后,”林三酒提醒道,“那家伙是国王还是谁来着,反正一个男的,胡子嘴巴都跑到人本身上去了,五官都被吸得不全了,他自己却还精神十足,使劲挣扎搏斗,要从人本怀里挣出来。就好像,被吸走了一部分,他也根本不受影响。”
人偶师顿了一会儿,几乎不可察地,微微一点头。
正是记忆中那一个细节,给了林三酒希望。
如果说,在人本彻底把一个人吸成空白之前,那个人本身的意志、器官、体力等种种,从技术角度说依然还“存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存在的话,那么让人本去吸身体管家,岂不就完美规避了“死亡降临”那一刻的风险?
当身体管家的一切,都完整过渡到了人本身上的那一瞬间,世上就多了一个人本,少了一个身体管家——即没有意识上临死的恍悟,也没有身体机能的衰竭停顿,就是简简单单地,从世界上消失了。
这是她找到的一个细微小空子:枭西厄斯在做防范的时候,尽其所能,也只能防范最常见的、他想得到的风险。
可人本这玩意儿实在偏门,他又不是数据体,脑子里没有存着世界上近乎无穷无尽的资料;所以他没有堵上,也想不到要堵上这一个漏洞。
“这么看来,他在这一方面跟人也差不多。”林三酒感叹道:“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想出一个没有漏洞的方案,将一切风险都拒之门外。何况还是末日世界……”
在她把事情经过都传讯给礼包之后,过不多久,就有一个路人走来,与林三酒和神庙一起,站在路边凋像抻开的阴影里了。
“……姐姐,你总是能跳出常规思考,想到不同的解决方案,真了不起。”
那个路人是一个中年大婶,大概平时说话时就喜欢带一份亲热劲,此时竟也把礼包的赞叹倾慕给表达出了几分。就是被这样一个大婶叫姐姐,有点怪怪的。
“虽然没有下一个身体管家给我解析了,可是我们之前的追踪线索还能继续用,这一点暂时不必担心。”
林三酒点了点头,尽管礼包看不见。“可是用人本去解决身体管家,终究不是一个办法……我们三拨人分别动手的话,要不了多久,人本就要多得满街跑了。”
中年大婶停了停。
“姐姐,”她望着对面的于连凋像,说:“你注意到了一件事没有?”
“什么?”
“你遇上人本的时候,它利用了你想见波西米亚的心情,在你眼中以她的形象出现,始终跟着你,跟完了一个副本那么长的时间,你也没有被彻底吸收。”中年大婶提醒道:“可是在人本面对迷惑大宫殿的国王,以及身体管家的时候,吸收过程特别快,几十秒不到,是不是?这其中当然有肢体接触这一关键原因,不过二者差别依然很大,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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