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画角的面容后,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怔了一瞬,继而轻轻扬了下唇角:“是你?”语气中透着惊讶意外,还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画角听懂了他话里暗含的意思,朝着他嫣然一笑:“是我!”
两人在绕梁阁做了笔交易,虞太倾笃定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然而她却在他眼皮之下逃了。
画角以往也不是没与别人赌过,从未如赢了虞太倾这般,心中如此得意。
屋子不大,两人的说话声惊醒了原本入睡的人们。众人皆抬起脸,懵懂地望着画角。眼见她明明是女子,却穿着男子的衣衫,都有些惊讶。
画角的目光掠过众人神色各异的脸,自其中寻到了周陵。少年梳着高马尾,面上摆着酷冷的表情。画角见他安好,心中稍定。
周陵却与公输鱼一样,并不识得画角,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继续埋头歇息。
“这小娘子你认识?”一个高鼻深目的男子问道,看样子便是失踪的胡商屈阿勒。
虞太倾转眼瞥了画角一眼,黯淡的灯光映亮了他清澈的眸,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画角生怕他说出自己是妖,抢先说道:“认识,我与他是故交。”说完,朝着他笑了笑。
“你说,他们到底抓我们来此作甚?”屈阿勒嘀咕道,“如今连我们的亲戚友人都开始抓了吗?”
余下的人显然在阑安也没什么亲戚,无甚担忧,并未理睬他。
虞太倾皱眉看了她一眼,倒未曾拆穿她,只是盯着她若有所思。
他今日没穿那身绯红官袍,不知是不是听了陈伯那句话,不想做穿着红袍的癞蛤蟆,还是故意扮做了普通人。
他穿了一袭素白袍服,便似那日在桃林中一般,整个人出尘一如寂寞空山月。
只是,如今这轮月似乎坠入了凡尘,被困在深山斗室中,成了阶下囚。
他双手被缚在背后,乌发凌乱披散,那双漆黑水润的眼眸望着她时,透着一丝寒意。原本红润的唇,这会儿似是失了血色,略有些苍白。
画角心中有些惋惜,只恨囚住他的是梦貘,怎么不是自己?
要不然……
这念头一冒出,画角便悚然一惊,霎时想起了雪蓉说的话,你若是对他没有想头,怎会梦见他。
果然她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也会因美色有那么一会儿、暂时、偶尔昏了头。
她深信自己不是俗人,若是倾心一人,绝不会因为皮囊。
要不然,她还能做伏妖师?早被貌美的男妖勾魂了。
画角这么想着,挪了挪身子,离虞太倾远了点。
虞太倾却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抬眼,忽然挪动身子,向她凑了过来。
画角见状,向后退了退,直到人缩在了墙角。
他似乎不想让别人听到他说话,因此俯身凑近她耳畔,低语:“上次有幸让你逃掉,你就该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让我瞧见。这一回,你若是落到我手中,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凑得太近,气息吹在画角耳畔,痒痒的,让画角一时有些走神。待到他说完,方反应过来,晓得虞太倾此时面上神色如常,内心定是气炸了。
她心中有些高兴,嘴上便软了些。
两人此时处境相同,闹僵了总归不好。
她低语道:“上次我能逃掉,是不是您故意放我的啊?您真是大好人,您要想抓我,莫说一炷香,便是十天半月,我也逃不掉的。”
画角本意是示好,但不知为何,这话说出来却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
果然,虞太倾听了这话,眉梢挑了挑,眸中掠过一丝寒光:“我输了便是输了,总会赢回来的。”
画角晓得虞太倾已有了抓她的念头,只不过暂且不准备动手而已。
那日她吐出妖珠后,定踪珠便无法追踪她,虽说当时虞太倾以为定踪珠出了问题,事后必定查清定踪珠是完好无损的。那么,他定是晓得问题出在她身上了。
如今,绕梁阁的雪蓉是一只会敛妖气的梦貘。
虞太倾别是以为自己与雪蓉是一伙儿的,也会敛妖气,因此那夜定踪珠才追踪不上她。
画角暗叫不妙,说道:“我虽是妖,却与梦貘不是一伙儿的。我打听到她朔日,也就是今夜便会动手,你若是想救这些人,最好在此之前出手。”
虞太倾瞥了一眼画角,眉角眼梢尽是嘲讽之意:“你与妖不是一伙儿的?难不成是与我们一伙儿?”
这话确实牵强,画角也晓得虞太倾不会信她。
虞太倾起身,困缚着他的绳索显然早已被他解开。他将绳索掂在手中,拖着画角行至屋内唯一的柱子前,将画角连柱子困缚在一起。
他又回首对周陵说道:“烦劳你在这绳索上加一道缚妖咒。”
画角被梦貘捆了一圈,这回又被虞太倾捆在了柱子上,他还不放心,又生怕普通的绳索捆不住妖,让周陵再加一道咒语。
周陵显然已与虞太倾联手了,闻言行至画角面前,伸手按在绳索上,口中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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