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无暇再多想,兵部尚书薛祥已带人寻了过来。
他是武将出身,身材高大,模样端正,看上去一脸正气。然而,这样的人,不仅对李云裳是换脸之人是知情的,且对这次的换脸还是参与者。
他在上面看到那两名被阿绒击败的魍魉伏妖师后,便晓得事情不妙,快步沿着台阶下了地室。
画角慌忙藏身在地室的花丛中。
李云裳一见薛祥,哭喊着说道:“你怎地现在才来……萧秋葵她们已经逃了,你快去追上她们,把我的脸要回来。”
李云裳面上还残留着方才换脸时的鲜血,被泪水一冲,脸上血水横流,再加上嘴歪眼斜,看上去分外狰狞。
薛祥乍然看到她,唬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喊道:“你……你是谁?”
李云裳伸出袍袖擦了擦脸,哭道:“薛祥,是我啊,这才是本殿下原来的脸。”
她并不晓得自己的脸如今是斜的,以袍袖拭去脸上的血水,仰脸望着薛祥。
薛祥再次向后退了几步,指着李云裳,一脸的惊魂未定,颤声问:“你……你真的是……是长……长公主?”
李云裳这才意识到薛祥在嫌弃她,气得上前一把拽住薛祥的袖子,又是打又是挠。
“你是嫌我丑吗,没有我你能有今天?”李云裳嘶声喊道。
其实,这也不怪薛祥。
两人成亲多年,虽说,他晓得她换过脸,但是他并未见过她的真面目,和他朝夕相对的,始终是萧素君的那张脸。
此时她忽然换回了原来的脸,就算嘴不歪眼不斜,只怕他也一时难以接受。
薛祥忍无可忍一把推开李云裳,翻脸不认人:“你胡说,你有何凭证说你是长公主?”
她当然没有凭证,就算有凭证,谁又会相信她。长公主早已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和亲到南诏国,并在去年已经过世了。
画角冷冷一笑,趁着李云裳在和薛祥厮打时,避开薛祥带来的护卫,悄然自地室中走了出去,翻身上了房,在屋脊上潜行。
她原本穿的就是夜行衣,身形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并不易被发现。
忽听得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画角放低身形,向下望去。
只见废园中一人多高的灌木丛中,影影绰绰,有数人走了过来。
在灯笼的亮光映照下,画角看清为首的人正是天枢司指挥使雷言,他身后跟着校尉陈英和数名伏妖师。
画角暗叫不妙,慌忙敛气屏息,一动也不敢再动。
其实,雷言的出现并不算意外。
他们伴月盟都能派人紧盯着萧秋葵和李云裳,天枢司自然也不例外。
雷言来了,那么,今夜这件事,就算薛祥想压下去,恐怕也不能了。
画角叹息一声,自废宅中离去。
她有些遗憾,没有问出萧秋葵是不是和化蛇有牵连?还有她身边的阿绒到底是什么人?
最让她五味杂陈的是,虞太倾怎么办?
他母亲的真实身份,他晓不晓得?
*
夜色诡谲。
野外的风很大,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虞太倾仰面望着夜空中的孤冷的月,终于转身望向身畔的萧素君。
萧秋葵和婢女阿绒早已被他施法弄晕,躺倒在旁边的草丛中。
他原本想瞬移到一个无人打扰之地,仓促之下,便出了城,到了一处乱坟岗。
偶然有乌鸦呱呱叫着飞过,大约是闻到了萧素君身上的死气。
虞太倾望着萧素君没有说话,这个被迫做了二十年别人的女子,至死都未曾做回她自己。
他记得,那一日,她跌倒在院内的石阶下,口中源源不断地淌出鲜血,然后,她缓缓闭上眼,气息断绝。
她是死在他面前的。
他对她的印象只有这些,再想不起其他了。他甚至不晓得,今夜,萧秋葵所说的那些事。
夜风吹起虞太倾的黑发,露出他的脸。那张脸比对面的死人萧素君的脸还要苍白,愈发显出他的双眸黑亮逼人。
萧素君直直盯着他,似乎是在回忆他是谁,过了好久,方缓缓说道:“是你?”
虞太倾静静看着她,一脸平静地问道:“我是谁?我是你的孩儿吗?”
萧素君目光微闪,缓缓点了点头。
“可我,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虞太倾静静说道。
两人在宛若地狱般的南诏国相依为命,那些事,本该是刻骨铭心的,可是很奇怪,他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萧素君有些紧张地伸出手,想要拍拍虞太倾的肩头,却在最后一刻又缩回了手。
“我听说,你在天枢司任职,如此甚好,只要你好就行。”萧素君缓缓说道,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找到蒲衣族了吗?”
虞太倾蹙起了眉头:“蒲衣族?”
萧素君想了想,有些懊恼地说道:“原来你还没有找到?是我的错,我死前是不是没来得及告知你。你说过,只有找到蒲衣族,才能解去你身上的诅咒。”
虞太倾沉默了一瞬,忽然问道:“是他把你从南诏国带回来的吧,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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