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褪去了二十年前那一夜的繁闹盛景。
像是洗净浮华崭露出来的一块璞玉,城中的人依旧过着最朴实的生活,平凡,安静。
古城虽古,风流犹在。
相较于渝州而言,酆都更像是一条长眠的睡龙,如果说渝州是车水马龙的市井万象,那酆都就是滋育着这一切和谐安谧的灵髓。
渝州经历了这风雨飘摇二十载,已经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城,跻身于武林中最不可小觑的三大势力之一,虽然他们常常觉得长安的人不让分毫,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整个渝州境内,岂非也同样只有一个饮风阁,而没有旁的人敢来分一杯羹。
虽然渝州更加繁华,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可懂的人才懂,酆都城,才是整个渝州的魂。
渝州,只能算作是守护着酆都的眼。
饮风阁之所以建在渝州,也只不过是因为顾承风心中的听雨楼在那里罢了。
不然,留在酆都,就算是要找出那个人,也是更方便一些的。
这里的百姓同样受饮风阁的庇护,半分不比渝州城要差。
所以,也同样有无数的眼线在暗中盯着一切。
只是,这里多了一个人,女人。
一个面容娇俏,翠烟罗衫的女人。
让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本不该属于这里的女人。
“卖花儿了,卖花儿了,这位公子,你要买一枝花么?”
她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山间盛开的野花,走在街心,轻声叫卖着。
偶尔有小孩子经过,她还会很热心地送上一朵,然后转个圈儿,哼着小曲儿,蹦着跳着继续向前走,朝他们走。
顾影没有理会她,他知道,如果这个人不该出现在这里,那么很快,就会有人把她带走,这种小事不是他应该操的心。
身后的疯子七却看得痴了,迟迟挪不动脚步,等着姑娘过来。
顾影也没打算等他,如果此时他能跟着别人一道走了,那也算是解决了麻烦。
卖花姑娘轻扭腰肢,盈盈一笑朝着疯子七走过去,“这位公子,你要买花么?”
她边说着,边从篮子中摘出来一朵紫云英,花叶摇动,楚楚生姿。
花气清甜,犹如三月春光。
顾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幽香,明白了这姑娘的来意,可是他依然继续向前走着,不管身后的书生会不会被勾了魂去。
天色已晚,夜已深沉。
酆都不比渝州城华灯初上流光溢彩,这里不过是个不足百余户的小城。
街道上,连灯都只有星星点点。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卖花姑娘步伐轻盈犹踏青莲,莞尔一笑着,“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疯子七接过了这支紫云英,却拈花托起了她的下巴,犹自笑道,“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卖花姑娘笑得有些羞涩,却不闪不躲,轻轻在面旁的紫云英上嗅了一嗅,“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可我没有银子,买不起你的花。”
疯子七轻笑一声,将这支紫云英又扔回了花篮里。
姑娘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眸皓齿我见犹怜,“公子没钱,何不找那位同行的朋友去借点?”
“他?他是请我喝酒的朋友,却不是请我喝花酒的朋友。”
“酒便是酒,难道,天底下还有你不喝的酒?”
“这……却是没有。”疯子七不得不承认,嗜酒如命之人,但凡是酒,不论什么酒,即便是断头酒,他也没有不喝的道理。
“那不就得了,朋友想喝酒,而那不肯接济朋友的朋友,又算得是什么朋友?”
疯子七轻轻一笑,只手轻掩着伏到她耳旁,“这话,你可别让他听去了。”
“听去又如何?”姑娘巧手一指,指向黑暗中的方向,“喏,他不是在那呢。”
黑暗中,一道影子慢慢走出来。
疯子七看到身后的顾影去而复返,脸上竟露出一种玩味的笑意。
“不知公子是舍不得丢下花儿呢,还是舍不得丢下人呢?”卖花姑娘的手轻轻摸了一把疯子七的脸,却朝着顾影浅笑。
“我买花。”
顾影的声音低哑沉重,融入在夜色里。
“哦?”女人已经掠过了疯子七,继续轻扭腰肢朝着顾影一步一步慢慢挪过去,花篮轻摇,花瓣轻咬,微翘着嘴唇甜甜地笑着,撩开了自己肩上薄纱的一角,“不知公子看上的,是哪一支花呢?”
“聚八仙。”
女人听到这三个字,目中的瞳孔突然放大,整个人向后一掠就飞出了三丈开外,一团花篮抛向了顾影。
花开花谢,花舞漫天。
飞扬的各色野花铺就在一张浓得像墨滴一样的夜幕上,如织就的一匹繁锦妙添生花。
女人从腰间飞速掏出一把不足盈尺的银月弯刀,将黑夜撕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冲顾影飞抛而去。
顾影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看到他身旁两侧突然各飞出来两把梅花镖,双镖夹击,将这把弯刀震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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