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老夫子由沈三娘护送回帐。
见四下无人,沈三娘这才问道:“先生,韩大哥真的要娶官家的帝姬吗?”
老夫子笑道:“有何不妥吗?”
沈三娘犹豫了片刻才说道:“韩大哥说过,要推翻皇帝和朝廷,让天下穷苦人翻身做主人,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可他现在要和皇家结亲,那还怎么……”
老夫子摇摇头,说道:“你是担心因为一个帝姬,镇北王就会放弃天下?”
“禁军明明不堪一击,为何不打进东京城把官家和贪官都杀了,让韩大哥来当,那样穷苦人不就都有救了吗?”
老夫子忽然问道:“若是朝廷派人杀了镇北王,让贪官来当镇北王换我们,行不行?”
沈三娘气呼呼地说道:“肯定不行啊,韩大哥对我们多好,肯定要为他报仇,杀了贪官再杀官家……”
忽然她意识到,老夫子在回应自己的前面的问题,脱口而出:“官家那么坏,为何会有人给他卖命?”
老夫子微微思索,然后说道:“在他们眼里官家就是衣食父母,杀了官家他们就要挨冻受饿,必然会生气会报复。”
沈三娘大概明白了,不过她依然说道:“那把反对的都杀了,让我们的人当官当禁军不就好了?”
老夫子笑了起来,在韩记久了,沈三娘也杀伐果断起来,对她而言非黑即白,可政治哪有这么简单。
“大宋太大了,北面有女真,西面有党项,南有大理和交趾,全国近四百军州,州下还有县镇和村落。凭我们这点人马可管不过来,否则到时匪盗四起,受苦的还是百姓,所以,先把燕地安顿好,多聚拢人才和物资钱粮,有了足够的准备和实力,天下迟早是韩记的。”
沈三娘没话说了,想了好一会才说道:“韩大哥说过,人是会变的,就像钟福,穷苦的时候宁死不屈,可一过上好日子就被腐化了,要是有一天,他也……”
老夫子终于不确定起来。
谁也不敢保证韩逍遥不会变,相反他确定韩逍遥会变,毕竟地位和权势的提升,没有改变是不可能的。
例如,每次有事虽然召集众人开会商议,但只要是韩逍遥的提议基本上都会全票通过,与两个月前会有人据理力争的情形,就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实际上,每个人都在变,只是自己察觉不到而已。
但老夫子能明白弟子的想法,便安慰道:“每个人都会因为不同的遭遇而改变,但镇北王和常人不一样,从始至终,他对穷苦人的真心毋庸置疑。”
沈三娘想了想,似乎觉得老师说的没错。
无论是当初走出草窝捕鱼,还是号令万人对抗禁军,他对于流民和普通士卒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总是在设法帮助穷苦人。
好像可以放心了。
……
东京城,一间幽静的小院。
钟福裸露上身汗如雨下,齐紫烟拿着纱布替他清洗右胸的创口,每清理一下,钟福都咬紧牙关。
血水脓水从伤口处渗透出来,让齐紫烟都忍不住皱眉,如此重的伤情,眼前这个男人能撑过来真是命硬。
忽然,有人推开前门从壁照处走了进来,居然是郓王赵楷。
“郓王殿下……”
钟福刚想站起行礼,赵楷却连忙摆手,笑着说道:“小王只是过来探视伤情,钟好汉不必见外!你们继续治伤。”
齐紫烟最后将伤口处擦拭干净,敷上药粉,再用干净的纱布缠住在腋下打结,又试试松紧没问题才收拾石桌上的护理杂物。
赵楷关切地询问:“伤势恢复的如何?”
钟福左手取过布巾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回答:“好多了,再过几日应该可以愈合。”
赵楷饶有兴趣地指了指桌上的酒壶,问道:“这‘酒精’当真能促进伤口愈合?”
“据医护院大夫判断,使用酒精清洁伤口,可以抑制病菌滋生并避免伤情恶化,大致缩短两成的护理时间。”
赵楷拿起酒壶,打开盖闻了闻,又问道:“这酒精确实是从烈酒中提炼出来的?”
“是,我曾到韩记的酒精作坊察看过,所以学着提炼一些酒精清理伤口,所有提炼的器具都在后院。”
赵楷想了想,放下酒壶,问道:“传闻韩记练兵颇有章法,所有人员不论男女不仅要参加军训,还要读书识字,故此人人善战,是这样吗?”
钟福毫不隐瞒地将韩记训练营的运作和规章制度简要概述了一遍。
赵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正兵每日三操两讲,预备役五日一训,官兵一体同吃同住,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协同作战责任到人,培养底层骨干,选拔精锐特训,每月实兵演习……好厉害,难怪禁军一触即溃,再多的人都打不赢!”
这时,齐紫烟给郓王端来茶水果点。
郓王看了看齐紫烟,笑道:“紫烟,当日若非你背着爬堤,本王可能早就身首异处了,能把一个弱女子训练的比男人健壮,实在是孙武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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