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外有什么，无人知晓。
待躺在沙地上的谭裘世睁开双眼时，落入眼帘的东西让他颤抖。
是鲛人！
凭借着谭裘世不凡的见识，他自是见过《奇物志》中的记载：世说鲛人之语，深海而居，织绡绮丽。
可他只以为是杜撰。
他逛了那么多回的地狱，也都没有见过鲛人的身影。毕竟，雁过还要留痕呢！所以他便默认这不过是上一代神明的一个美好幻想，而已。
在谭裘世观察别人的同时，他也自然的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他这一身花蝴蝶般的行头，惹得趴在岸边的小姑娘不停张望。
大海的女儿，自然是有大海般的胸怀。她虽未见过这样的物种，但不妨碍她散发自身的友好：“喂，小哥哥，你是什么动物？”
鲛人的嗓音在各种志怪小说都是出了名的。软软甜甜，恰似山间清流滑过细碎的卵石，清冽极了。
谭裘世不可置否的愣了片刻，许久他才盯着眼前那个小姑娘道：“我是仙，不是动物。”
听见这个回答，小姑娘瘪了瘪嘴。
说来长在这片海域里的她，也算得上生于名门，长于贵族，处于钟鸣鼎食之家，自小翻阅家中典籍，却从未见过“仙”这种物种。
再加之，鲛人一族一向习惯实话实说，所以觉得自己遭遇到人生中第一次欺骗的苏薄沫即委屈，又生气。
她将自己薄荷绿的鱼尾甩起，拍打水珠淋到谭裘世的身上，咬着薄唇，一脸嫌弃：“我从未听说过‘仙’，你骗人。”
两族差异太大，谭裘世也没道理恼怒。他淡定地伸手抹去额上的水珠，看着手上的花花绿绿，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别出心裁的卸妆吧。
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好看的谭裘世走到水边，用手捧起海水，细细清理着脸上的脂粉。
见他不理自己，苏薄沫缓缓游到他身旁，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衣袍道：“这是什么材料的衣服？好软！”
鲛人都这么大气的？
谭裘世低头看了眼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爪子，毫不客气的一掌拍下去道：“你别碰，都摸湿了。”
小姑娘红着眼，揉了揉通红的手掌，可怜巴巴地道：“我不知道，不能碰，对不起，是我错了。”
听见小姑娘的道歉，谭裘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原来，鲛人一族也不像书中记载的那般蛮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苏薄沫道：“这是这件衣服的边角料制成的锦帕。我看你喜欢，那便送给你了。”
鲛人没有凡间女子那套扭扭捏捏的做派，小姑娘毫不客气的接过。
她摸了摸手底的帕子，心底满是喜悦。小姑娘拿起锦帕在水里晃了晃，低头思考片刻后，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谭裘世看着手臂红了一片的姑娘，嘴角抽搐，这姑娘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见自家眼泪横在眼眶摇摇欲坠，苏薄沫一把拉过谭裘世温润如玉的手掌，放在眼角接住自己的泪水。
“嘶！”
谭裘世狠狠的吸了口气，他盯着手中透明圆润的黑珠，心底狂跳。
没想到，鲛人落泪成珠的传说，是真的！
小姑娘没理会谭裘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仰着头，盯着洗净铅华后，露出白皙俊逸面庞的谭裘世道：“夫子说，无功不受禄，你送给我的这块锦帕，我很喜欢。虽然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听父亲说，珍珠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所以我便将它送给你。”见谭裘世毫无动静，小姑娘委屈的憋了憋嘴道：“你不喜欢吗？可我没有别的东西了……”
回过神的谭裘世，变了个仙法，将珍珠用将线穿上，挂在白皙的手腕上道：“它很漂亮，谢谢你的礼物。”
小姑娘盯着他的手腕看了片刻后，摇头道：“不好看，你的手太白了，带着黑漆漆的它，一点也不好看！”说完后，小姑娘突然沮丧起来：“都怪我，这次没哭好。不过，没关系下次我好好哭，送你一粒白色的，好不好？”
哟，还是个有主见的。
谭裘世想着客随主便，便用衣袖盖住手腕，捧起一捧海水，淋在苏薄沫晒得有些干燥的脖颈处道：“好，那如果可以，下回我来的时候，我也给你带件我这种布料的衣裙。”
他撇了眼小姑娘幽蓝色的眼，珊瑚红的唇不自觉的说道：“你穿起来的样子，应是极好看的。”
被人夸了的小姑娘没有丝毫害羞的样子，她晃着鱼尾，拍起一朵朵水花，欢快极了：“是吗？我阿爹也说，我是这片海域里的深海幽兰。”
深海幽兰，海域里极美的花。鲛人用来形容最美的女子。
谭裘世不懂什么是深海幽兰，但这不妨碍他明白女孩的意思。他笑了笑，算是附和了女孩的话。
望着不远处的落日，小姑娘没心没肺的道：“小哥哥不回家吗？天要黑了，我该走了。”她吐了吐舌头，娇俏极了，“悄悄告诉你哦，我是偷偷出来的，我阿爹可不知道。”
一提这个，谭裘世就来气，他丫的都走那么久了，秋锦瑟那小妮子居然还不来接他。
真是见色忘义。
为了稳住自己的人设，他淡然一笑：“天涯之大，应是四处为家。”
小姑娘不懂，但她很高兴，她觉得自己第一次从海底出来，就幸运的遇见了这个长得好看的哥哥：“天涯很大？”
谭裘世走进水中，将岸边的小姑娘，拉下来泡进水里，免得她皮肤开裂：“很大，很大。”
苏薄沫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红着脸说：“我想去看看，不想回海底了。”
这里对于谭裘世来说，简直就是人生地不熟。
他也不知道这个地方除了鲛人外，是否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物种，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我迷路了，哥哥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鲛人也重家族血脉传承，所以对于小姑娘来说，找不到家，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一咬牙道：“那小哥哥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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