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黑子仔细回味着文章中的描述,转眼看向远处尚未化尽的白雪,心中的温度抽丝剥茧般消散,变得比面皮还要冰凉。
刚张嘴,还没说话,就是一串白气散了出去。
孔黑子感觉更冷了。
“心忧炭贱愿天寒……心忧炭贱愿天寒……我等围炉烤火,煨酒煮茶尚觉得手足冰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又是何等滋味……哎……”
周游列国的情景又浮现在心头,孔黑子的心更痛了。
其他人虽没说话,可是脸上都不太好看。
在这种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抛出一篇揭露现实的文章,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抨击一遍,任谁都不好受。
岳川却还不过瘾,又来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下子,所有人都察觉到岳先生的不对了。
龙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问道:“先生此言,可是阳治国不力?施政不周?恤民不足?”
大黄心中暗道:好像你真干过啥似的……
岳川摇了摇头,“只是一时间心有感慨罢了,并非针对君上。”
“那……卖炭翁与冻死骨,可都是姜国百姓?”
听到龙阳的发问,所有人都支起耳朵。
他们也都想知道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究竟是哪个国家干出来的。
岳川摇了摇头,仔细回想起来。
《卖炭翁》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创作的组诗《新乐府五十首》中的第三十二首诗。
唐朝都城是长安,长安现在是咸阳。
“卖炭翁是秦国发生的事情,这个冻死骨,说的也是秦国西方的可怜人。哎……”
岳川对天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一点都没添油加醋。
七河之地确实冻死人了,四个,还是自己亲手送到姜国转生的。
在场众人也都毫不怀疑。
孔黑子一甩袖向屋中走去,很显然要磨砺笔锋,大干一场。
可是走了两步又转回来。
只抛出问题不给解决之策,就是耍流氓。
要说找茬挑刺,别说人,拴条狗都能“汪汪汪”三天三夜。
人之所以是人,就在于能解决问题。
圣贤之所以是圣贤,就在于他们总在思考问题、思考解决问题、思考怎样更好地解决问题。
“岳先生既然能看到秦国弊病,想必也有解决之策。还请岳先生不吝赐教。”
其他人也纷纷拜下,“还请岳先生赐教!”
岳川想了想,说道:“我们常说穷苦人家,却不知穷苦人家只是日子苦了点,终究还能过下去。比穷苦人家更艰难的是贫寒人家,不但穷苦,还寒冷,而寒冷,一个是无粒米果腹、无寸缕蔽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无片瓦遮身。”
岳川指了指远处炊烟袅袅、白气升腾的稷下饭庄方向。
“稷下乘凉,令人向往,但这仅仅解决了果腹的问题,让人能够吃饱饭,不至于饿死。可是凛冬降临,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遮风挡雨的房屋、没有取暖的柴薪,一样会冻死!”
孔黑子感慨,“是啊,百姓要的不单单是吃饱。除了稷下乘凉,还有燧边取暖。”
稷下乘凉?
燧边取暖?
燧,最早是指燧人氏,后来成了取火工具的代名词。
燧边取暖,可以理解为篝火堆旁烤火。
岳川也琢磨着这两个词,暗道:不错,对仗工整。
随即,岳川拿起火耗子,向众人说道:“贫寒之人,毕生所求不过是温饱。为政者不能令百姓温饱,不仅仅是失职,更是失德、失智!”
贫寒?
温饱?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道尽了百姓的辛酸。
温饱,听起来微不足道,却是贫寒人家遥不可及的梦想。
龙阳突然说道:“翁卿!”
“臣在!”
“姜国百姓,可有人忍饥、挨饿、受风寒?”
翁胖子迅速思考,随即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臣敢以性……名誉发誓,绝对没有!”
姜国百姓登记户籍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在姜国有住宅。
能领姜国户籍,就不存在“无片瓦遮身”。
而且,姜国免除苛捐杂税,农税三十税一,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种地肯定能吃喝无忧。
就算没有地的城镇居民,也可以进作坊干活领薪水,或者拿补贴低价购买独轮车,做些小买卖,或者帮忙运粮、运货赚取工钱。
姜国粮价稳定,工钱足以养活家人。
就算是孩童,也可以报名学堂,开春后由国家提供衣食、住宿。
这么一想,姜国百姓人人有饭吃。
就算有那么几个吃不上饭的,肯定不是姜国百姓!
于是,翁胖子腰杆挺直,“回禀王子殿下,没有!绝对没有!别说姜国的人,就是姜国的狗、姜国的猫、姜国的老鼠,都吃得饱饱的,没有一个冻死的!”
屋顶上晒太阳的狸花猫瞬间支起身子。
喵~~~谁在叫本大王?
长卿摸了摸手背上的爪印,目光从房顶收回,忍不住嘟囔一句:“猫吃老鼠,老鼠都被吃了,肯定不是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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