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怒骂道:“放狗屁!我根本就没有写过什么劳什子的请帖!”
裴桓之一下子失笑出声,抬手扶住了额头,叹气道:“坐吧。这件事,我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来。”
陶沉机僵硬地在桌边坐下,他似乎有些拘谨,并不习惯和另外两个人对坐在一块儿。他叫来店小二,却是点了一壶碧螺春,小二拖着声调答应,很快就端上了一壶热茶和四个杯子。这一桌子就只有陶沉机一个人喝不来酒,他也不劝别人喝茶,就自己品着这今年的新茶。
裴桓之笑问道:“沉机现下是在哪里高就?”
陶沉机比他们都要晚一些调任回长安,据说他在把李少将军的骨灰送到长安后,又跑了一趟关外,一直耽搁了许久才回来。
“末将现在正在五城巡司任职。”
“五城巡司,”裴桓之顿了顿,忽然把杯中的酒液一口闷干,笑道,“那倒是个好地方。”五城巡司最大的官也就是正五品,就和京兆尹一样,可是和京兆尹又有很大的区别,五城巡司是有兵权的,虽然数量不多,只有五千余人,平时负责长安城内治安和防务,可是在关键时刻,这五千多兵马可是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这个位置,非是皇帝的心腹不可当。
果然,一听五城巡司的名头,刘禅整张脸都黑沉沉的,虽说他的脸色本来就黑,还不算太明显,可是他脸上那道扭曲的刀疤可是十分狰狞了。他阴阳怪气道:“据说这个位置还是平阳公主争取过来的,能得公主如此爱重,陶将军可是头一位,也不知将来平阳公主的正牌驸马爷会花落何家?”
平阳公主至今还没嫁人,论年纪,已经算是老姑娘了。可她却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根本就懒得出嫁,再加上她养了这么多美貌少年,有没有驸马,她根本就不在意。再说,长安那些首屈一指的门阀世家,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嫡长子同平阳公主联姻,这还没成亲,不知道多少顶绿帽子早就已经蓄势待发了,谁会愿意受这种屈辱?
陶沉机就像听不出刘禅的嘲讽,低声道:“的确是陛下同平阳公主提携,末将受之有愧,只有把分内之事办好,才不辜负陛下和公主的厚望。”
李清凰:“……”她突然有点担忧起来,在她心里,陶沉机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副将,可如果她的亲姐姐看上他,想让他也当一个入幕之宾,就像那个相国寺的漱石和尚一样,她到底……到底要不要阻止?如果陶沉机本人不愿意,平阳公主想要硬抢,就跟当年那位探花郎陈倚风一样,她到底是阻止,还是不阻止?
总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大难题。
裴桓之受不了刘禅的尖酸刻薄,便温言道:“是这样的,沉机,我之前收到一封信,约我在此叙旧,于是我便过来。刘将军也是同样的情况,只是刘将军说,这封信是我写的,那信上的笔迹的确是跟我的十分相似。你刚才说,你也是因为收到了邀请才来的?”
陶沉机从袖中拿出一张拜帖来,放在桌上:“拜帖的落款,写的是刘禅将军的名字。”
刘禅一把抢过那张帖子,扫了两眼,愤愤道:“老子根本就没写过这东西!”可是白纸黑字,那帖子上张牙舞爪的“刘禅”两个字的落款,的的确确是他的手笔。他从小就没读过几天书,当初还是谢老将军强压着他去学写字,他拉弓射箭、骑马弄刀这些武将的功夫一样都没拉下,可是读书写字的确不是他擅长的。正因为他的字迹难看,他向来都是找文书官听他口述,帮他写信写文书的,只有最后自己的名字是自己亲笔写的。
现在那“刘禅”两个大字就像在嘲笑他一样,张牙舞爪地飘荡在帖子上,显得格外丑陋。
刘禅火气一上来,一把抓住那张帖子,当场就撕了个粉碎,嘴里嘀咕着着:“老子要是知道是谁敢冒充老子弄这幺蛾子,看我不弄死这龟儿子!”
裴桓之叹息道:“虽然不知道到底这个人是何意,但我想,他一定摸清楚我们的心理了。沉机老实,不管收到谁的邀约都会到场,而刘将军同我有些嫌隙,原本是不可能来的,可是信里写得……根本是让人不能不来。而我……我收到的信更是奇怪。正因为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才不得不来。”他取出一张素白的宣纸,铺在桌上:“沉机,你看这笔迹像是谁写的?”
咣当一声——陶沉机手边的茶杯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按着那张宣纸,呼吸沉重,一双眸子黑沉沉的,深不见底:“这、这怎么可能?!这绝对是她的亲笔所写!”
李清凰有点心虚。正因为那张花笺被她给弄脏了,所以她只好再誊抄一张给裴桓之,这纸上的字可是她亲笔所写,是李少将军的真迹。试想,还有什么能比收到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人还亲笔写的信还更加惊悚的事情呢?
也亏得裴桓之心态好,没有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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