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把他这两句话重新打散,再组合一遍,那就是说:林缜不屑计较,但是若是有人想要讨好他吗,拿他们这对舅甥做筏子,那就不关他的事。
噫,当权相还能仗势欺人的感觉可真自在。
刘泉抹了把脸,恳切道:“林相,你刚才问是不是我舅舅收下长楹公主的贿赂,才对那位殿下不利。这件事,我其实是知道的。老实说,当年殿下刚参军不久,就跟我舅舅格外的不对付,所以长楹公主就看中了这一点,找到了下官的老家。我家当时还在一个村子里,村子里的人都姓刘,贫苦了好几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笔银两,就掉进了钱眼子里。小人知道是不该收这钱,这银子不干净,可是家中长辈还是瞒着舅舅收下了。我舅舅这个人,虽然军营里就没几个人真心喜欢他,都觉得他尖酸刻薄,心胸狭窄,又刚愎自用,但是他的心眼并没有这么坏。”
“钱是收了,并且对方提出要让我舅舅想个办法,让安定殿下死在战场上。但是我舅舅他也从来没有真正想去害安定殿下。神龙五年冬,我们打了一场败仗,谢老将军战死,我们的士兵死伤之数要以万计。当时舅舅肚子上破了个洞,连肠子都出来了,军医让他三个月都不要下地,但他还是想去打仗。他说安定殿下是个女人,镇不住场,他一定得去,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他不是孬种,不能连女人都不如。”刘泉眼眶红了红,又深吸一口气,“所以他怎么可能会用那种下作的手段去害死安定殿下呢?他就是死都不想当孬种啊。”
……
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李清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道:“我觉得刘将军并不是那种卑鄙小人。”
当时的情景其实还历历在目,谢老将军战死沙场,他们宛若一团散沙,可是突厥人还在集结军队,想要冲过萧城这个关卡,踏碎中原。当时许多人为谢老将军哭泣,完全丧失斗志,骠骑将军刘禅捂着他那个破了个大口子的肚皮,一脚一个把人给踢翻,他当时说,哭什么哭,他娘的你们还有时间哭?既然当了兵,就要有个军人的样子,哭有用吗?有力气哭还不如去战场上把血流干。
林缜赞同:“我也这样觉得。”
然后李清凰就同他面面相觑:“那么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李叶原那银子可花得真不值啊。”
别人都说拿人手软,可是刘禅面不改色地收了李叶原的银子,事情却没做几件——如果把他时不时给兵部寄一封检举她的匿名信也算在内的话,那也很不值啊。
这李叶原是不是人傻钱多速来?
“谁说就这样结束了,”林缜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有点冷漠,“事情才刚开始。”
李清凰直勾勾地盯着他:“我还是觉得你病得不轻。”他从前可不会说之前那些会招人攻歼的话,也更加不会前一刻还笑得这么舒畅后一刻就一脸冷漠,他一直都是安静的、沉稳的、不动声色的。
这伤到头的病才是大病。
林缜直接对车夫吩咐了一句:“回府。”
赶车的车夫自然是听他,林缜一说回去,他就直接把马车赶上了回程。
林缜拉起她的手,将她的手心重新贴在他的额上,稍稍停顿片刻,才道:“我真没事,最多也就是一时冲动。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他抬了抬手臂,之前那团被他捏成纸团的刘禅收受贿赂的凭据却从袖子里漏了出来。李清凰突然开始好奇,李叶原到底花了多少钱去收买刘禅来对付她,毕竟听林缜之前同她说过的,现在刘家已经搬到城里,宅子也有了,铺子也有了,从原本的一贫如洗变成小富即安。
她想知道自己这条命在李叶原心里到底值多少银子,结果她把纸团展开一看,顿时愕然:这哪里是什么详细的账目,而是林缜随手写的一份草稿。大概是他在誊写奏疏之前,先在空白纸张上打的一个简单的草稿罢了。
“你是诈他们的?”之前林缜说得这么真,又有理有据,就连她都相信了,结果就根本没有什么凭据吗?
林缜微微眯了下眼:“嗯,没有证据呢。就算我和通宝钱庄的老板有点交情,他怎么可能真的把内部的账册抄给我?能够暗示几句就很不错了。”作为西唐最大的钱庄,那个老板自然不想得罪任何人,若是他为了林缜的人情而直接把长楹公主给供出来,今后他这生意到底还要不要做了?
李清凰幽幽道:“那也太冒险了,你就不怕被当场揭穿?”只要刘禅想要看一看这纸上到底写了点什么,就能当场戳穿了林缜之前铺垫下的话语,甚至他还可以反咬一口,说林缜假传圣旨。
林缜还是微笑:“他不会看。”
“……为什么?”
“因为刘将军根本就不认字啊。我看过他过去给兵部提交的卷宗,他都是找人代笔的,最后再盖一个自己的私章。就连当年他匿名检举你滥用囚犯打头阵还擅自提升一个死囚从五品将军的那封检举信,他都找人代笔,依照他那种刚愎自用的性格,这怎么可能?那就只能说明他根本不认识字,也不会写了。”
李清凰叹息一声:“我同刘将军共事五年多,我都以为他只是粗通文墨,懒得写卷案才请人代写。”
林缜伸出手,温和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关系,你以后碰到什么想不明白的事,尽可以问我,我都可以帮你参详。”
“你……”李清凰突然有点难以启齿,就一把拍掉了他放在自己头顶的手,“你是不是在嫌我笨?”
她从前都觉得自己很聪明呢,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就算一时有点难,这不是还能动手吗?一次动手解决不了的事,那就两次。
然后李清凰就发觉林缜突然变得有点怪异:不是说完全变了一个性格的那种,而是他很干脆地丢下手头的公务,还请了十来天假,直接闭门谢客。她知道每个人在少年时候都会想要与众不同,做些和这世间规则完全相背离的事情来证明自己,但是林缜的少年叛逆似乎来得也太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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