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微笑道:“随便你怎么折腾,只要不弄死他就行。”
金袍男子厉笑道:“学生间过家家一样的打闹而已,死不了人。再说了,我若不想他死,他便想死也死不了。”
已走远的易无咎忽然停下脚步,打了个大大的寒噤,他缓缓转身瞧向回头路,神色变得若有所思。
老鱼儿重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快走吧,莫非你还不舍得这几个神神叨叨的看门狗?”
易无咎道:“他们不是狗,他们是人,而且绝非一般人。”
元宇人凑了过来,笑道:“不错,他们绝非一般的贪财如命。”
易无咎道:“他们绝不贪财。因为他们虽然收钱,但却从未正眼瞧过那些钱。”
天羽道:“不错,他们收钱,也许只是一个为难我们的理由。”
苍涛眨着大眼睛,问道:“他们为何要为难我们?”
天羽道:“我不知道,也许他们只是想考校我们的实力。”
苍涛笑道:“下棋,赌博,喝酒,这些也能考校实力么?”
天羽道:“能,我相信一定能。”
宇人道:“我们既已通过考校,接下来该怎么办?”
天羽黧黑的面孔露出一丝微笑,道:“接下来,当然是重建暮雪城。”
朝阳慢慢从东方升起,谷中雾气弥漫。
鸟语,花香,阳光,林中谷本是世外桃源。
一方阔大的深蓝色湖泊,如天鹅绒一般平静、清澈而深沉。湖岸边有城镇,有村庄,有田野,有路,有桥,掩映在绿树红花丛中。
田中有人埋头耕作,树下有人盘膝论道。村庄的宽阔地带,许多人迎着朝阳闻鸡起舞。湖面上,许多人悠然摇着小舟,随着波光云影起伏沉浮。
竹篱菜畦,鸡犬之声,遥遥可闻。屯蒙书院的外门,似乎是一个开在乡村的大集市。
湖波浩渺,云水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岛屿,草木丰茂,杂花生树,云雾氤氲,仿如仙境。
那里,才是真正的屯蒙书院。
湖畔杨柳垂烟。柳树下错落分布着几十座小帐篷。帐篷五颜六色,在朝阳下熠熠生光。
“撕拉”,一顶帐篷被轻轻拉开,一个少年伸着懒腰走了出来。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他的嘴角挂着懒散而迷人的微笑。
一个又一个少年从各自的小帐篷中走出来,每一个都精神饱满,却都略带着一丝紧张。暮雪城的少年们运气很好,到林中谷不几日便是秋冬季的入学考试日。他们跃跃欲试,只想早些参加入学考试,早日成为屯蒙书院的学生。
小路曲曲折折,路侧有流水,有落花。流水转过了几道弯,落花随流水走过了几座桥,便流进烟波浩渺的屯蒙湖。
木桥很小,石头磊成的桥基长满厚厚的青苔。木头的桥面却很干燥,很整洁,新刷上的油漆还透着淡淡的香气。
四个人斜倚着栏杆,在数落花。
天气如此好,日子如此重大,外门弟子纷纷涌去参加入学考试,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这四人却似乎闲得很,趴在桥上看流水落花。他们数得太过专心,专心得就像聋子。几十个人走过来,他们居然毫无察觉。
大家不得不停下脚步,各自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他们实在不像聋子。
第一个人一身武道服,剑眉星目,气势凌厉,好像一柄出鞘之剑。他的背上扛着一把大大的,好像门板一样的大剑。易无咎认得他是罗定玉,罗定玉绝对不是聋子。
第二个人穿着短褐上衣,露出胳膊头上虬结的肌肉,看起来威猛雄壮 ,好像一把破天铁锤。这些天来,他的胳膊和掌上的伤似乎已经好转,那把大刀却并没带在身边。易无咎也认得这个大汉,名叫姜石龙,他的手脚曾经受过伤,但是耳朵绝对没有受过伤,绝不是聋子。
第三个人头很大,看起来很胖,却已再不那么胖,这些日子他似乎已清减了许多。十四皇子已被贬为庶人,成为九天碧落流域的挑夫杂役,庄家自然受到牵连。以往总是两个鼻孔朝天的庄波,现在不得不经常低着头走路。
第四位却是一位少女。她伸着雪白的脖子,头从栏杆的缝隙里探出去,痴痴地望着流水。易无咎看不到她的面容,但知道她一定是罗雪眉。罗雪眉只要听到“屁股”二个字,就一定会大发娇嗔,所以她也一定不是聋子。
“麻烦请让一让,借过。”大伙已走到桥头,那四人却连头都不抬一下,天羽不得不开口请道。
水很清,照得出人影。水波荡漾,水中的面目变幻不定。
“咦,林中谷什么时候多了许多狗?”罗定玉伸出小拇指,在耳朵里掏了一掏,指甲微屈弹出一团耳屎,随口道。
“师哥,你一定是眼花了。林中谷哪里有狗?就算有,想必也已被我们炖来吃了。”肌肉虬结的姜石龙笑道。
“可是若没有狗,哪儿来的狗叫声呢?”罗定玉吃吃笑着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瞧着天羽,道。
天羽忽然裂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他看起来很忠厚,其实一点也不老实,他比暮雪城其他任何人都喜欢打架,包括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连彭博。
连彭博冷笑道:“我听说,若是小公狗突然发情,听到任何声音都会觉得像母狗在叫唤。”
他们并不认识这四人,但是暮雪城从来不吃哑巴亏。
罗定玉慢慢坐了起来,盘膝坐在桥头,笑得就像一头狼一样龇牙咧嘴。他拍了拍肌肉虬结的姜石龙,道:“这么多狗,恐怕够我们吃一年的狗肉火锅了。你说是不是,姜石龙?”
苍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直抹眼泪。她的眼睛很大,娃娃脸又萌又可爱,但是她的身材已经出挑,笔直挺拔,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
老鱼儿翻着白眼,道:“被人当成狗,很好笑么?”
苍涛捂着肚子笑道:“我在笑这个蠢货。我打赌他若是吃一年狗肉火锅,他一定会长流鼻血,直到把血流干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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