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数已经够大了。如果在半个时辰以前,夏沐灵一定会相信,这个点数已经足够赢了。
但是现在,夏沐灵的脸色变得苍白。
有六种点数可以赢他,六个豹子。夏沐灵相信,易无咎扔的点数一定是这六个豹子之一。
易无咎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胜利就在眼前,他似乎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于是,夏沐灵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知道,任何细微的心理波动,都会影响到掷骰子的手法和力道。这种影响看起来很微小,但是却足以决定赌局的胜负。
易无咎深深吸了口气,他把骰子握在手中,重重吹了几口气,这才把骰子扔了下去。
骰子旋转,翻滚,一会六在上,一会五在上。
时间好像变得很漫长。夏沐灵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瞧酸了,骰子依然还在旋转翻滚,没有停下来。
周米宝和姬青枫也已放下了茶盏,走到桌子前。
四个人,八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三个骰子。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喘气会影响骰子的点数。
第一颗骰子停了,是一个六。
第二颗骰子也停了,还是一个六。
第三颗骰子在滴溜溜旋转,速度越来越慢。但是夏沐灵的脸色已苍白得毫无血色,转身就走。他已百分之百确定,这一定也是个六。
第三颗骰子旋转得越来越慢,看起来果然也是一个六。
周米宝的小脸蛋居然没有喜色,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易无咎,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不解的神色。
夏沐灵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
第三颗骰子完全停下,确实是一个六。
但是,它停下的时候,忽然轻轻撞到了另外一颗骰子。
那个骰子不由自主地翻了一个身,好好的六点,变成了一个一点。
姬青枫目瞪口呆。
两个六,一个一。
“我输了。”夏沐灵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见易无咎叹道。“你赢了。那九十八瓶重水,你不折不扣地赢回去了。”
夏沐灵霍然回过头,瞧着易无咎慢慢坐回椅子,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喝了口茶。
茶水依然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夏沐灵眼中,却闪过一丝感激之意。他站在院子门口,没有去看骰子的点数,大声笑道:“好,好。夏家的舟排闲着也是闲着,这一年随你们调用,怎么样?”
周米宝开开心心拍起了手掌,叫道:“夏沐灵,我从来没有看错过你,又帅又酷。”
夏沐灵笑得更大声,又道:“在河边居住的那些艄公船夫,闲着也是闲着,这一年你们想用谁就用谁,怎么样?”
周米宝两只白生生的小手再次鼓起掌来,声音清脆得像山谷的黄鹂:“夏沐灵,你放心,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周家不会少你一个子。”
夏沐灵笑道:“话是这么说。你们既然包了我们夏家一年的船工劳务,我们怎么也得给个批发价给你们这个大客户。”
易无咎忽然道:“不必,生意就是生意,我们不想占便宜。”
夏沐灵眼睛一瞪,高声道:“我乐意,你管得着?”
易无咎于是闭上了嘴。
既然别人硬要把便宜给你占,不占白不占。
夏沐灵走了,笑着走的,姬青枫也走了,苦着脸走的。
因为他临走的时候,周米宝笑道:“你也莫要忘了你的赌注。”
阔大平整的院子中,已只剩下周米宝和易无咎。周米宝把双手背在身后,身子略微前倾,瞧着易无咎嘻嘻直笑。
易无咎脸似乎有些红,眼神左右乱瞟,咕哝道:“笑什么,你没看到我输了吗?”
周米宝嘻嘻笑道:“我差点以为你会赢,没想到你还是输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易无咎没回答,因为他一眼就瞧见了林绿珠。
碧绿清澈的眼珠,又长又直的腿。她从内院走出来,微微垂着头,轻轻咬着嘴唇,看起来像绵羊一样白,也像绵羊一样温顺。
似乎因为易无咎在盯着她,林绿珠的脸居然微微红了。
周米宝的脸却微微黑了,她轻轻走上一步,搂住林绿珠,轻声道:“绿珠姐姐,你出来做什么?”
林绿珠道:“感觉有些闷,我想出去走走。”
周米宝道:“可是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后才能陪你。”
林绿珠道:“没关系的,你不必陪我。”
周米宝道:“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没人陪着你,我不放心。”
林绿珠道:“他可以陪我。”她指了指易无咎。
易无咎怔了怔。
周米宝强笑道:“他,他,他陪你我更不放心。”
林绿珠道:“为什么?”
周米宝呆了呆,忽然叹道:“好吧,只是出去走走而已,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田野青青,稻田的禾苗青翠醉人,狭长的田埂上长着青草,开着不知名的野花。青草的气味,鲜花的气味,泥土的气味,水的气味,所有属于田野的独特气味钻进鼻孔,实在好闻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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