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像山一样翻滚涌动,湛蓝的天空和金色的阳光一片片被吞噬。
江风比刚才更大了。
“既然不用晒太阳了,你就帮我捞水草吧。”易无咎重新躺下,咬着鱼线说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捞水草?”姬青枫一屁股坐下,双手抱着后脑勺,问道。
“你当然可以不帮我捞水草,但是你千万别后悔。”易无咎说道。他翻了个身,单臂微微一甩,一条银白色的江鱼掉到排面上。鱼身很修长,尾巴上下甩动,啪嗒作响。
这条野生的江鱼很有力,很生猛,它的肉质也一定很鲜嫩,很美味。
姬青枫笑嘻嘻的,忽然伸手从江中捞起好大一堆水草。
易无咎道:“均匀地摊开,不要堆在一起。”
姬青枫道:“好。”他果真把那一大堆水草摊在排面上,摊得薄薄的。
周米宝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易无咎钓鱼的本领实在很不错,只是一会儿工夫,已钓上来大大小小好几十条鱼。
姬青枫捞水草的本领也不赖,一会儿工夫,摊了大大小小好几十堆水草。
易无咎慢吞吞坐了起来,往身上不知道哪里一掏摸,居然摸出几根细长细长的木棍,用丝线扎起来做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木架子。他又捡了一把早已晾干的水草,再往怀里一掏,脸色便变得有些难看。
周米宝笑着鼓起腮帮子,悄悄屈指一弹。一缕元气从青葱似的指尖吐出,化作一朵小小的彤红火焰,“蓬”一声点燃了那一小把水草。
易无咎呵呵一笑,又抓起一大把水草,生了火,用细木杆穿了鱼。一手两条,两手四条,就着火认认真真烤起来。
很快,烤鱼的香气四散开来,有些人便觉得饥肠辘辘了。姬青枫不留神“呲溜”吸了一口口水,自己也被这响亮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连忙抹了一下嘴,百忙中瞥了周米宝一眼。周米宝闻声瞧来,四目对视,周米宝微微一笑。
姬青枫缓缓转过视线,若无其事走到周到身边,道:“周爷爷,前方很快就要到凤凰山了。接下来的水路山环水绕,九曲十三弯,是非常非常凶险的地方。”
江流滔滔,云举云飞。大江前方,凤凰山如巨鸟展翅,渐飞渐近。
江面陡然收窄,江水变得又急躁又汹涌,木排越来越颠簸得厉害。
放排汉子们更加忙碌起来,装香汉子已是赶紧分发干粮和淡水。吃饱喝足了,才有精力去闯前方的险滩。
易无咎的前四条鱼也已经烤熟了,他把最大一条递给了周到。周到没有客气,因为易无咎的鱼烤得很地道,味道比干粮要好太多太多。
其他三条烤鱼,易无咎分别给了周米宝、姬青枫和领排老汉。
周米宝接过烤鱼,樱桃小嘴微启,白玉似的牙齿轻轻咬下,烤鱼滋滋往外直冒油,好香。她的眼睛笑成了两轮弯月,朝易无咎竖了个大大的拇指。
姬青枫却是难得不懒散,三两口就把烤鱼连肉带骨头吃得一干二净,意犹未尽催着易无咎道:“挺好吃的,还有吗?”
“唉!”易无咎叹了口气。
接下来,易无咎双手翻飞,烤鱼速度加快了许多。直到木排上每个人都已吃到烤鱼,他这才躺在木排上,慢条斯理拿起为自己留着的最后一条烤鱼,就着清水和干粮,有滋有味吃了起来。
领排老汉颤巍巍走到木排中央,燃起了九根麝香,香烟袅袅升起不到半寸,便被凛冽江风吹散。
九天碧落的凤凰滩头,已经出现了第一个巨大漩涡,直径足有十米。
漩涡旁边,是几块巨大的礁石。漩涡冲击着礁石,礁石岿然不动,浪花却溅起一丈多高。
领排老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凤凰滩九曲十三弯,这还只是第一个滩头的第一个漩涡。
但是这个漩涡,已是大得老汉生平罕见。
老汉厉声高叫:“搏浪,闯滩”。
“哗,轰”,阔大木排毫无迟滞,笔直撞向漩涡。排头高高扬起,排身急剧倾侧。
凤凰山头鬼门关,一入九曲回头难。
眼前已不见蓝天、白云和青山,满眼尽是浑浊至极的激流漩涡,还有青黑如铁的礁石。
领排老汉面色凄厉,牢牢挽住系紧排面的麻绳,凌空敲起了铜锣。艄公们随锣声齐声喊起了号子:“嘿哟,嘿哟,嘿哟。”
宽阔的排头笔直插向漩涡。惊涛裂岸,一浪紧接一浪翻来,卷起千堆雪。
排头如箭,沉入江面漩涡,排尾已凌空翘起。木排受自身重力影响,排身“咔咔”作响,震颤不休。
“砰”一声巨响,捆扎木排的一股粗绳崩断。领排老汉的吼声撕心裂肺,似乎连心脏都快喷出喉咙:“冲,冲,冲,不要停。”
排头触及漩涡的刹那,猛然被漩涡甩起,紧紧贴着礁石逆势冲出漩涡。
两岸青山高耸凌天,巨大的木排显得渺小如蚁。这大江大河吞天没地的滔天威势,如天风海雨一般逼人心魄。
转瞬之间,艄公们还未来得及喘口气,木排前方水势回环冲击,又已形成一个直径足有几十米,水面下沉达丈余的巨大漩涡。
领排老汉脸色变得苍白。饶是他放排经验丰富,几乎无人可比。但穷其有生之年,如此巨大的漩涡,他也是从未一见。
周到傲立排头,如擎天一柱巍峨不动。
易无咎、周米宝三人已纵身跃起,如钉子般牢牢钉在排头,身形同样纹丝不动。
“放排闯滩,最凶险的不是木排翻侧。因为,木排翻了,依然还是木排。”姬青枫没有看着前方,却是死死盯着后方,嘴里却依然罗唣不停。
“哦。”易无咎道。“最凶险的是什么?”
“是木排散了架。木排若是散架,无数根木头随江水挤压过来,便是钢铁也会被挤成齑粉,人会被挤压成肉酱。”姬青枫道。
“刚才已有根粗绳崩断了。”易无咎叫道。
“是的,而且还是十根主绳之一。”姬青枫道。他忽然双手互握,捏了一个印法。一抹微不可察的青光以他为中心蔓延开去,转瞬覆盖整个木排。青光所及,木排“咚咚”发出闷响,树木之间的缝隙齐齐收窄。整个木排变得厚实沉稳了几分。
姬青枫看起来面不改色,但他脖颈间的青筋已暴起如蚯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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