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灿烂而辉煌,但是天地间却已变得孤寂而萧杀。激荡的江水忽然也已变得安静而凝滞。
木排随着滔滔江水向下游飞泻,艄公们面色如土,酷烈杀机如实质一般,已让他们遍体生寒。但是他们依然拼命地控制着木排。
如有一根线牵着周到和古三垚,他们悬浮半空一动不动,却如纸鸢般随着木排向前飞掠。
朵朵乌云从西北天际飞掠而来,袍袖在江风中猎猎飞舞。
眨眼间,两个人忽然猛烈撞到了一起,眨眼间,古三垚倒飞而去。易无咎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已经看出第一次碰撞,周到占据了明显上风。
但是,“轰”,半空突兀传来一声闷响,一抹红色光芒陡然照亮半边天空。
两岸悬崖壁立如削,红光将水面和半边天空染成一片血红。
以九天碧落为分界线,一半天空火红欲焚,另一半天空青蓝似冰。青红交接之处的天空,电闪雷鸣,流光四溢,把一座凤凰山映照得纤毫毕现。
但见山高路险,其中虎豹潜行,鸟鸣虫走。
炙热火气和冰冷寒气交相扑面而至,无数草木化为飞灰,恍似末日降临。气机所及,凤凰山连绵峰峦巨石纷纷崩落。
古三垚面色大变,勉强稳定身形后喝道:“快撤。”人已如惊鸟随风飞掠而逝。
周到没有追击,缓缓抬起头来,眯眼望向天空,神色已是不比寻常的严峻。
这不是天灾地祸,身为修元者的周到,隐约捕捉到了两股晦涩莫名的强者气息。这气息之强,令他发自灵魂深处的感到恐惧战栗。
究竟是何等级别的强者,才能让这沉沙域内首屈一指的修元者,心生无力抗衡之感?
周到沉声喝道:“米宝、无咎、青枫,赶快收敛气息。老人家,务必尽快让木排就近靠岸。大家立刻上岸,寻找山洞躲避。”周家三长老自有沉稳气度,此刻却是神色沉重。
众人见之,又哪敢多问,各个奋力依言而为。
天空高远处,青红气机对撞愈发猛烈。高山深峡之间,无数树木摇曳倒伏,巨石如雨坠落。
江水汹涌鼓动,波浪渐涌渐高,木排吱呀摇晃,饶是放排汉子们拼尽全力,竟是无法靠岸。周到见状,脚尖轻点水面,人已踏浪而行,逆着那波涛回流,将木排拉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岸边,抛下绳索绑在礁石上固定。
周米宝和姬青枫则引着众人飞奔下排,往山脚拼命跑去。
凤凰山深处自下而上,一道红如玛瑙的光芒破空而出,有裂帛声响隆隆传来。天空红光猛然暴涨,径直扎入滔天青光,乍现即收。半空传出一声闷哼,恰如雷霆霹雳。
那青光闪烁不定,翻滚着往北方席卷而去。雷霆般哼声形成巨大空气波,四散荡开,大地为之震颤,江河波浪翻卷。
幽深丛林如遇十八级飓风,满山峰摇地动,枝叶纷飞。
逃亡众人尽皆浑身一震,如遭雷击,口喷鲜血。周到早已伸开双手,袍袖猎猎展开,浑身上下红焰升腾,将大家尽数笼罩起来。
然而,这哼声来得如此霸道强横,以周到之力竟然不能保护他们周全。
几个汉子首当其冲,如遭电击,早已萎顿在地,昏死过去。其他人也好不了太多,包括周米宝、易无咎和姬青枫在内纷纷软倒在地,只有周到勉强尚能维持灵台一丝清醒。
天昏地暗之际,无人见到一滴暗红色液体忽忽悠悠自天空坠落,恰好落在易无咎腹部肚脐处。那液体诡异地渗透衣裳,渗透皮肤,倏忽从肚脐渗入,悄无声息渗入易无咎体内。
迷迷糊糊间,易无咎清晰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咦”,一句轻语缥缈传来:“咦,我之精血也是你等凡夫俗子能承受?”语气甚为惊奇。
一个透明而无形无质的东西,悄无声息疾掠而至,凉飕飕钻进易无咎小腹,电光石火间沁入丹田,霎时消失无踪。那声音再度缥缈传来:“有趣有趣,这个丹田虚无空寂,居然是九死一生的奇险体格。我的精血竟然找到这样一个藏身之所。既然如此,便留下一缕神魂在这里吧,兴许能温养出一个超级分身,嘻嘻……”
此时,雷霆般哼声方才消失,周到蹬蹬后退数步后方才堪堪站稳。他的嘴角亦有鲜血溢出,满目尽是骇然:仅仅一哼之威,竟至如斯。
青红颜色消散,天光渐现,此时已是红日西沉。周到自怀中掏出疗伤之药为众人治疗伤势,吩咐大家就地安歇。
凤凰山本属元兽森林的一支余脉,山中亦有不少实力强大的元兽栖息。周到等人自是需要小心护卫,以免放排人遭到兽袭。
夜半时分,轮到易无咎警戒。他随意仰躺在一块山石上,天上明月初生,照射着不远处的滔滔大江,恍似银潮滚滚奔流。无边无际的山林幽深而寂静,不时传来兽吼虫鸣之声。
月光如水,淡淡照在身上。易无咎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异样。
皎洁月光,凉沁沁从五官,从七窍,从肌肤毛孔,如丝如缕渗入体内,沿着血脉流入丹田。
一股热气从丹田悄悄生出,沿周身经络缓缓流动。如果易无咎能内视自身,便能见到一滴绿豆大的血液慢慢挥发,血气化作一层血膜,慢慢包裹住了丹田表面。
丹田内热气蒸腾,再度袅袅流入经脉。
只是眨眼功夫,热气上行至额间脑海,温度陡然升高,变得炙热难当。
易无咎双目圆睁,霎时满脸血红,猛然坐起,盘膝而坐。他每日在虎形山下修炼飞瀑炼体术,迄今已有小成,如今要用这炼体之术炼化体内这股翻涌血气。
月亮高挂天空,月光化作丝丝凉意源源不断涌入丹田。
本来虚无空寂的丹田,慢慢升高温度。待那滴暗红血液悉数挥发成雾,丹田已是通体变成红色,就如一团小小火球,却散发出不可抑制的逼人热力。
热力逼烤之下,空空如也、虚无死寂的丹田忽然活了,开始以微不可察的速度旋转起来。
丹田每旋转一次,便变得更加炙热一分。随着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温度变得越来越高,易无咎的身体也越来越滚烫,全身皮肤通红如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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