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无咎忽然紧紧闭上嘴巴,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因为元无极确实高高在上如在云端,帝国的天下苍生在他眼中确如蝼蚁一般。不要说一百个周老太爷,就是一百个青港村,他也只需翻手之间便能覆灭。
林绿珠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易无咎道:“当今皇帝会关注小小一个青港村?”
林绿珠冷笑道:“青港村当然无关紧要,但是你莫要忘记,固元丹才是灾祸的根源。”
易无咎再一次闭嘴。对帝国的修元者来说,由固元丹引发的丹田紊乱已像一场可怕的瘟疫,四下蔓延,无可抵御。若任由这场瘟疫肆虐下去,绝对会动摇帝国的根本。
林绿珠冷笑道:“更何况,只需区区一个南宫世家,已足够将青港村夷为平地。”
易无咎道:“既然如此,那宫老为何只敢偷偷摸摸行事?”
林绿珠道:“无关紧要的一个小角色而已,你以为他真能代表南宫世家?”
易无咎已不再微笑,沉声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林绿珠冷笑道:“也许我想救你们,也许我只是不想你们死得太痛快。”
易无咎道:“我们和你有仇?”
林绿珠道:“没有。”
易无咎道:“这就对了。”
林绿珠道:“什么对了?”
易无咎道:“你不是无聊的人,一定不会做无聊的事。”
林绿珠咯咯笑道:“是的,我不会做无聊的事。因为我喜欢看人在绝望中痛苦地一点点死去,这比任何事都有趣。”
易无咎的脸忽然沉了下来,他的眉毛紧紧皱起,道:“出去。”他很少对人不客气,但是他现在非常不想客气。
林绿珠似乎吃了一惊,道:“你说什么?”
易无咎道:“我说,出去。”
林绿珠道:“你敢如此跟我说话?”
易无咎道:“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能请你出去。”
林绿珠盯着他,咯咯笑道:“我动动手指头就能杀了你,你能请我出去?”
易无咎毫不畏惧地盯着她,道:“你不会杀了我,因为你还需要我们帮你对付南宫世家。”
林绿珠嗤笑道:“你确实很聪明,只可惜聪明的人通常不长寿。”
易无咎冷冷道:“多劳费心,谢谢,快滚吧。”
林绿珠竟然没有生气,道:“再见。”她消失不见了。
易无咎心乱如麻,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忽然发现林绿珠也许是一片好心,因为他也不知道,是否该把这个可怕的秘密告诉周到和周米宝?
当他什么都没搞明白,什么也不能做的时候,他发现这个秘密最好仍然只是一个秘密。他并不确定保守这个秘密究竟是对还是错,因为多一个人知道,通常意味着多一个人想办法,但是,多一个人知道,通常也意味着多一份恐慌。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也许做得不够好,但他只是一个少年,一个涉世不深的蒙童少年。
翌日风雨依旧。擂台上方的绢幕已修复,粗大的丝线穿过绢幕,把破洞缝补得像个巨大的屁股。
干燥的擂台泛着青幽冷光,周米宝俏立台上。芙蓉色的罗裙纤秾合度,粉荷色纱带往腰间轻轻一揽,纤腰盈盈不足一握。
潇洒懒散的姬青枫正在用小指甲挖耳朵,他一边挖一边叹气,道:“米宝,这架没法子打。不如我认输吧。”
他们分属上下两个不同的半区,前两轮他们肯定不会遇到。但是八进四的比赛中,大家要重新抽签决定对手。姬青枫抽到的对手,恰好是周米宝。
周米宝淡淡道:“你当然可以跳下擂台认输,我绝对不会拉着你,因为你本来赌输过一次。”
姬青枫道:“只可惜对面站着的是你,不是易无咎,否则我早就跳下去了。”
周米宝道:“其实你跳不跳下去都无所谓,因为结果都一样。”
姬青枫苦着脸道:“我想跳下去想疯了,因为和你打架实在很麻烦。可是你知道我那烦人的爷爷,比起和你打架,他更麻烦一些。”
东首酒楼上,姬鸿泰已是一脸黑线。他几乎要拍桌子了,不过他只是端起一杯酒“咕咚”喝进了肚。
周家和姬家对战,裁判自然是第三方的夏天功。他自宣布比赛开始后,便已退到擂台一侧,握着自己的两只手认真研究起来。
聊吧,尽管聊,时间多得很。
周米宝展颜一笑,便如春花初放,顿时看呆了许多观众。少女眉眼还没完全长开,便已如出水芙蓉,气质优雅出众,美得不像话。谁都知道她以后一定是位祸国殃民的祸水。她淡淡说道:“所以,你还是要和我打一架。”
姬青枫点点头,慢悠悠从腰间摸出一根短木棍,又枯又焦,毫不起眼的短木棍。他随意挥了挥,青气纵横,好像阳光照射进扶疏丛林。
周米宝脸色便变得有些精彩,道:“神木荆棘,你居然把你们家的镇家之宝都带出来了。看来,你一定得认真打,好好打,千万不能偷懒。”
南首酒楼,周到咕哝了一句:“那个老不死的,为了赢不择手段,连这种灵兵利器都拿出来显摆,真是不要老脸了。”
周老太爷斜瞥周到一眼,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就算是神木荆棘,恐怕也比不上灵枪帝弓吧?所以不要老脸这件事,大家最好不提也罢。”
周到嘿嘿一笑,赶紧点头称是。
短木棍拿在手上,姬青枫的气质便变了。好像一棵扎根峭壁千万年的古松,沉稳而又坚定。他的语气很平淡:“米宝,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周米宝道:“你随时可以开始。”
短木棍平平无奇刺过来,速度慢得就像蜗牛。一贯懒散的姬青枫,似乎连出招的欲望都欠奉。
周米宝却动了,手臂青芒微闪,灵枪帝弓已赫然在手。她的足尖轻点,就像一只燕子,轻盈的向后飞去。
姬青枫笑了,轻叱道:“退,是没有用的。”
他的右脚后蹬,紧追周米宝而来。
两条人影兔起鹘落,绕着擂台飞行了一周。
姬青枫停了下来,笑道:“荆棘有刺,所以我种了一些荆棘的种子。”左手虚抓,青绿色的木元气沿擂台铺陈开去,令人心旷神怡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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