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广亮的爱情完了。
沙经理苦口婆心的话为他道出了人世间的真谛——这世界不是没有爱情,可寄托自己的情感一定要选对对象才行。
他在灯红酒绿的环境里找真爱情,拼尽全力去博取偶然概率,这不是傻是什么?
相比起来,还是小陶的运气要好得多,至少他没从粪坑里去找小白花,而且这小子也真够着了白天鹅。
和小陶谈恋爱的姑娘叫桑静,那是从他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彼此知根知底,算得上青梅竹马。
从街上偶遇的那一刻起,人家肯定不是图他什么,才肯做他的女朋友,与他在一起的。
但问题是,这样的爱情天生好像就门不当户不对。
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大学生,未来的医生,出身于干部家庭。
居然看上了一个从小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毫无学历的胡同草根?
这怎么看也是不般配。
按照“高门嫁女,低门娶妇”的古训,这事让谁说,都难成。
恐怕他们两个需要面对的困难,需要克服的世俗压力,从各方各面都不会少。
最终,他们能否修成正果走到最后,这还真是个问题。
起码对这件事,小陶的亲爹就不大看好。
实际上,也就在罗广亮的爱情宣告死亡后没多久,小陶的妈曾主动跟小陶的爹提起过他有女朋友的事儿,但老爷子的反应,可实在消极得厉害。
“他爸,待会儿该吃饭了。你洗洗手……”
“我不吃,我得修修我这收音机去。这两天怎么老跑台呢?你甭等我了,我一会儿奔胡同口喝碗羊杂碎汤去。”
“哎哎,你坐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你能有什么事儿啊,还得商量?茶米油盐,吃喝拉撒,不就这么点事?你拿主意就行了……”
“哪儿啊,是咱家小六有对象了……”
小陶的家也是个大杂院,兄弟姐妹也多,一个大哥,底下四个姐,而且都组成了自己的小家庭,已经搬离了这里。
唯独他这个老六,因为也强劳过两年,初中刚毕业就进去了,至今还单着呢,跟父母住在一起。
所以他的婚姻大事,就成了当娘的一块心病。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小陶的妈当然高兴,那是恨不得好好跟老伴儿唠唠,打算要为儿子婚事做准备了。
“我说他爸,咱儿子好不容易谈成个对象,你就不想见见?”
哪儿知道小陶妈一片热情,却没唤起小陶他爹的半点热切。
老爷子可绝,别说满不当回事,而且极为不屑地回了话,堪称经典的“烧鸡大窝脖”。
“切,我连他都懒得见,我见他对象干什么?听着都纳闷,就那么个百物不成,天天在外头胡混的东西,也有姑娘看上?那姑娘不是瞎了,就是没长眼。”
“嘿,你这说的什么话!呸呸,真能胡说八道!人家姑娘挺好的。还学医的大学生呢。你说,咱们家六儿别的不行啊,挑个对象唔得,还挺有本事。照片我都看了,模样文文静静的,比他嫂子年轻那会儿还漂亮呢。”
“哎呀,你信他的呢,他什么话不敢吹啊,好姑娘能看得上他那半瓶子醋?还学医的,还大学生?你也信他的。要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你告诉我,人家姑娘这么好条件,人家看上他什么了?”
就这话,敲响警钟一样,“当”的一声,把小陶妈也给问住了。
“也是啊,人家姑娘……看上咱儿子,看上他……”
结果就在小陶妈费心费力地寻思间,热乎劲儿渐渐冷去的失落间,再抬眼,老伴儿已经拎着收音机义无反顾地推门走了。
“哎,你回来……”
哪怕老太太无奈又惆怅的一声喊,愣是没能让老伴儿有半分的犹豫。
其实这也怪不得小陶他爸,毕竟这种事在老百姓的眼里太玄幻了,怎么看都不大可能,电视上都不敢这演啊。
说句实在话,还别说旁人了,哪怕是当事人自己……那也想不明白啊!
这不,同一天傍晚,由于桑静来了,天坛公园的三轮车收了生意之后,小陶并没有回家,而是女朋友找个清净的地儿“闷得儿蜜”去了。
到京城来的人,往往除了故宫、北海、长城、颐和园、圆明园,就想不起来去哪儿了。其实天坛的建筑价值远比颐和园高,最让人心醉的是天坛的松林。
几百年的大树在这里比比皆是,它们忠实地站在那儿,站在人们身边,站在时间的风雨里。
那古老粗大的松树拧着个地往上长,树干上一条条粗糙的筋落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时间的力量。
天坛的建筑不多却紧凑,层层密林之上是几处蓝顶大殿,似浮于绿云上的天宫殿堂。
它的面积足有几平方公里,在京城这样的大都市里,这片树林本身就是一道风景。
尤其对于小陶和桑静这样家住重文区的孩子,打小儿就常来这玩儿,在天坛,他们就是闭着眼也不会走错。
在这儿,在天坛,可能每棵老树下都留下过他们曾经走过的脚印,也许每条小路上都留着我们追逐过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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