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克雷顿·贝略久违地回到大树屋酒馆。
这个酒馆的老板是个退役军人,出于对职业生涯的热爱,现役军人和退伍士兵来这里都能在酒水价格上得到优待,导致这里成天围着一群有从军经历的汉子在喝酒。
除了救世军那些来酒馆传教的宗教狂,这里欢迎任何会打枪的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个俱乐部。
克雷顿之前常来这里,他也是在这里认识了布鲁诺和其他的一些朋友。
而他本人因为手头有些闲钱,为人慷慨,又在军中得过一些荣誉,长相又英俊迷人......诸如这些小的优点使他在这里还算有一些名气,其他常客都喜欢他。
然而今天他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
“克雷顿,你换了发型,是不是知道自己上了书了?”有人问。
克雷顿诧异地看着他。
旁边有人站起来,读着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话:“在骑兵队里有着两种指挥官,一种喜欢集思广益,分权他人,一种独断乾纲,容不得任何意见......”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同伴拉下来。
另一个人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坚持说着一些不知所谓的话:“一名优秀的骠骑兵不该活到三十岁,而他居然苟活至今。”
屋子的另一边传来声音:“我们从这支部队征召兵员的频率就可以发现,它实际的参战次数屈指可数,最大的功绩可能是保护后勤......”
克雷顿迟疑了一下,还是挤过拥挤的桌椅排列快步往里走,但越往里走,这些熟人的表现越诡异,他们的脑袋就像是向日葵对着太阳一样随着他转动,每张脸上都是欢快的笑容,就像是有一种欢乐的魔力控制了他们。
真是邪门了,克雷顿心里犯愁地嘀咕着,他的身体绷紧,警惕着周围,心里再次怀疑是楚德·奥斯马尔的临终诅咒影响了自己。
可他昨晚把这老东西的遗愿办了呀!怎么还有这种事?
他一直走到柜台前,酒保把挡住脸的书放下,在桌上转了个圈给他看。
克雷顿不得不把墨镜短暂地摘下,阅读上面的文字,其他人都看过来,似乎期待他表达阅后感想。
这原来是一本新出版的军事学书籍,它提到了他的大名,并用了两整页纸的空间将他作为反面典型进行批评。
其中的问题就包括刚才那些人提到的事。
作者先表扬了骑兵部队中的独裁是好的指挥方式,然后转而批评克雷顿,说他虽然是一个独裁者,但却是一个懦弱的独裁者,他的部队上了那么多次战场,但比起其他的骑兵部队居然很少减员,显然是他作为指挥官怯懦不前的缘故,他根本不配得到王室的表彰。
书中还附有一张详细的数据图表对比了不同部队人数的缺补情况,看起来像模像样。
看到这里,克雷顿忍不住大吼一声:“荒谬!”
他的体型庞大,身躯沉重,确实算不上天赋绝佳的骑手,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但他每次上阵都是身先士卒,撤退时也要看着属下的后背,在他手下当差的骑兵没有一个会说他是懦夫。
至于他频繁参加战斗行动却极少减员的奥秘,自然是因为其他骑兵队都烂得一塌糊涂。
和陶顿人相反,在多恩的战术体系中,骑兵只是步兵的附庸,也根本没人懂得该怎么训练骑兵,军队长官所做的只是把有骑马经验的人统统塞进骑兵当中而已。
克雷顿只是在这方面尽了力,不成想反变成了自己的罪证。
顶着周围人的笑声,他强忍着怒意继续看下去。
接着,这名作者又提到,克雷顿·贝略的失职无疑也是元帅的失职,招收一名无神论者进入骑兵部队自然而然会取得这样失败的结果,因为信仰的缺失会让人更加畏惧死亡,而且也使士兵无法合力同心——过去的骠骑兵都只招白教信徒,这是骑兵队的传统,即使要改,也该另设一军,将无神论统统塞进去,不该与有神论者混居。
这段倒不能说完全错误,骑兵队确实有这样的传统,只是在特殊情况破例了。
克雷顿继续往下看。
下面又是一段抹黑他的言论。
“为了着书严谨,笔者还采访了克雷顿·贝略曾经的上级长官玛克辛上校,此人对克雷顿的评价是‘长得挺好的’,可见他其实并没有真才实学,否则即使出于维护部队的荣誉感,他的上级也该对他的军事才能有所提及。”
看到玛克辛上校的大名,克雷顿释然了。
克雷顿曾经有着指挥三百人的经验,就是多亏玛克辛上校将指挥其他部队的权力交付给他,不过要是旁观者就此以为玛克辛上校是他的恩人,那就大错特错。
当克雷顿带着三百名士兵和陶顿人战斗的时候,玛克辛上校正在国内度假。
在战争后期的军事改革中,玛克辛上校也是光荣隐退的一员——因为他的军衔是买来的。
“那个混蛋写的这本书?!”他挥舞了一下书籍,本来是发泄式的提问,毕竟作者的名讳亨利·莫托就写在封皮上。不成想现场真的有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被旁边的人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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