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达拉比克的居民过去有很多,但现在人口流失非常严重。
这里曾以永远丰收的啤酒花闻名,这是一种非常值钱的经济作物,啤酒花商人们与本地领主签订了长期协议,只要让这里的土地多用于种植啤酒花,数不尽的金钱就会源源不断地落入领主的库房中,为了提高收入,城堡边的古老护城河也被本地的领主请工程队挖开,与自然的河流联通,接着从护城河延伸出的新沟渠在田野间穿行,方便农民取水灌溉。
那时候每个伯达拉比克人都过着富庶的日子,啤酒花既可以酿酒,也是天然的发酵剂,对于饮食领域的贡献就如同鲸油对工业的贡献。
但随着城市里的工业废气遮蔽天空,这里的水源也开始遭到污染,变得浑浊恶臭,用这样的水浇灌土地,阳光也不充足,这里的啤酒花收成也开始收到影响。
所谓“啤酒花非成即败”,这种娇贵的植物如果照顾不周,整片的死绝也是常事。
对于投资啤酒花的商人而言,一次好的收成相当于得到一座庄园,但若是失败,那就是失去一个庄园。
而环境的变化对它们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因此失去财富的人越来越多。
商人们开始离开,年轻人背井离乡寻找其他发财的希望。
领主对这种变化当然看在眼里,他和他的生意伙伴花费了许多金钱,请了许多巫师、植物学家,甚至神职人员来治愈土地和水源,他们的手段都有效果,但无法持续下去。
只要魏奥底的工业建设没有停止,无论领主做什么补救都无济于事。
连续几年的啤酒花投资失败让原本签订协议的商人纷纷破产自杀,也让还在观望的商人们对这里的土地失去信心,他们收回目光,看向其他地方、其他行业,再不肯为曾经富饶的伯达拉比克驻足。
伯达拉比克的经济从此一蹶不振,本地的领主也渐渐减少了在公众场合露面的次数,和他的其他家族成员整日待在祖先传下来的古堡之中,只有大事发生才会委派一位家族成员出面。
这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种植啤酒花的领主已经死去,但本地居民们去城堡边取水时总还能听到厚厚的石头墙壁之后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而在夜晚,城堡最高处的窗户里也时常能看到一双发光的绿色双眼,它们在憎恨地看着这片被工业发展破坏的土地,以及魏奥底的烟囱密林,人们都说那是老领主的鬼魂,他被这份怨恨困在自己的城堡之中,永远无法升上天堂。
在发现啤酒花无法种植后,本地的农民用那些田地改种麦子,但因为水源被污染,种出来的作物品质属于最差的一类,而做成面包,也无法改变那根深蒂固的污水气味。
这不是农民或面包师的过错,而是以为可以凭借科技掌控一切的疯狂思想带来的诅咒。
朱利尔斯坐在酒馆大堂的圆桌边,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听穿着土气的高个子酒保在柜台后对这段历史侃侃而谈。
他也算是能言会道之人,但为了解释自家面包为何如此难吃而如此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同时发表时事批判这样的行为他是闻所未闻,乃至竟有些敬佩。
只是一觉醒来就得吃这些口感和味道都如锯末似的东西,他无论如何没法原谅对方。
放在往常,他会用巫术惩治贩卖这“垃圾”的黑心商人,但他现在不能惹是生非。
朱利尔斯的指甲隔着衣服抓了抓右手臂,尽管那个鸟笼符号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他的皮肤上,但他却感到一种心理上的瘙痒——它不该在那里的。
坐在远处的克雷顿这时候对酒保招了招手,声音划破周围酒客的嘈杂:
“老兄,你们这儿要租船该找谁?”
酒保停下演讲,看向这个高大的外乡人:“租船?你带了多少货?”
“就我,还些随身行李。把我的体重往多里算,也就是三个人的分量。”
“那你搭一辆马车去魏奥底坐火车还方便些。”
克雷顿叹了口气:“魏奥底的治安太混乱了,人群里全是小偷,我才那里出来,现在实在不想回去。”
看到他这样高大强壮的人居然也说出这样软弱的话,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但没有多少真正嘲笑的意味在里面,作为最近的城市,魏奥底吸纳了许多伯达拉比克的年轻人做工,他们就是它的最大受害者。
这座城市的混乱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只觉得终于有外乡人陪自己一起吃苦了。
克雷顿也对这种笑声不以为意:“除了船,我还想问一件事,你们是否有见过这样的两个人?”
他描述了一遍金杰和埃德加两人的长相,但不说他们是自己的帮工,而是将他们描述成一场事故的见证人,而自己则是一家保险公司的取证调查员,因为这场事故中涉及到他所属保险公司服务的对象,而其他事故亲历者都已经死去,所以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完整的目击记录。
“希望他们也还活着。”克雷顿最后用这句话做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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