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踹开通向天台的门,狂风暴雨漫天而落,尖锐的嘶叫声直冲耳膜,刺鼻的血腥味从风中传来,无数黑影在眼前掠闪晃动。
源稚生双手持刀,风衣猎猎,四下死侍成群,围击搏杀。
“哥哥...”源稚女扶着铁门,怔怔地看着那道在夜色中不太清晰的身影。
源稚生身躯一顿。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来人,光是芬格尔踹门的那一脚就势大力沉,想不注意也难。
此刻,这对阔别已久的兄弟相隔密集的风雨,狰狞的死侍,遥遥相望。
源稚生挥刀将偷袭的死侍逼退,璀璨的黄金瞳一眨不眨地看着天台入口的身影,还是那样瘦弱,弱不禁风般。
这一瞬间他有些恍惚,恍惚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回头,脸上带着偶尔残忍偶尔温柔的笑容,对他说哥哥你回来啦。
源稚生的心口蓦然刺痛起来,也有些喘不上气。
他自认为做足了相见的准备,无论是蛇岐八家精锐的重重包围,还是自从得知对方还活着以后的心理建设,哪怕今日所见的是设下陷阱对自己拔刀相向的猛鬼众的龙王风间琉璃。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他见到的人是源稚女,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并埋在井中的弟弟。只是一个照面,他的胸口便发堵,喉间哽得厉害。
源稚生的沉默和异常表现全都看在了顾谶他们的眼里,此刻除了路明非和源稚女还缩在天台边不动,其余人都参与进了清理死侍的行动中,就连芬格尔都大叫着撞向了一头相较其他死侍要瘦一圈的女性死侍。
源稚女也愣在了那里,他的眼神忽而迷茫忽而怨毒,表情也随之变幻,一下是欣喜一下满是仇恨,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淌下泪来,扶着墙壁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然后在路明非懵然的表情中,坚硬的砖墙被抓破了,被那比女孩还柔弱纤细的手。
在怪异的杀戮声和嘶鸣声里,‘咔嗒’的一声轻响却如撞钟般清晰,令人头皮发麻,那是把唱针头放在老式唱片上的声音,但情人旅馆里有这种小资的调调吗?
不过周围都是旧式的老楼,说不定就有人有收藏,可在这种天气和环境里,谁会有这种闲情逸致,而在天台上又怎么可能听见?
一掌将死侍的脖子掰断的顾谶神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朝路明非跟源稚女喊道:“到我这边来!”
就在这时,沉闷的音乐声笼罩了四周,不光是天台,仿佛周围都成了音浪的海洋,好似有成千上万人围绕着他们,敲响了那种令人战栗的木梆子!
幻觉如同深藏在脑海中的种子,在梆子声的催促中破壳而出,飞速生长。
路明非忍不住惨叫一声,捂着脑袋顺着墙壁滑倒,不散的火焰、走不到尽头的走廊、看不清面容的白裙女孩,无数的记忆碎片在割裂着他的脑海,就像有人拿烧红的斧子在劈砍,那样灼痛。
屹立在风雨之下的源稚生身子一晃,眼中罕见浮现出惊恐之色,他额头青筋毕露,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从心底钻出,朝全身蔓延,好似无数牛毫细针顺着毛孔从内而外地勃发!
无敌的龙骨状态瞬间瓦解,他踉跄了一下就要跌倒,但没有,他被扶住了。
趁机偷袭的死侍撞在了无形的领域之上,震退间被赶来的楚子航一刀枭首,脸色苍白的源稚生下意识抬头,颀长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有力地扶着他颤抖的手臂,而那诡异到令人恐惧的梆子声也消失了,但他还能听到死侍凄厉的尖叫,风和雨骤急。
在‘无尘之地’的领域中,未被允许的一切都将被规则排斥,即便是声音和光。那梆子声便被顾谶排除在外,所以源稚生半点都听不到了。
“果然,你跟他是一样的。”顾谶微微蹙眉。
他所说的人当然是源稚女,相比较路明非,在听到这种梆子声的时候,源稚女的反应更加剧烈。
他不住地颤抖,身体紧得就像一张绷到极致的弯弓,虚弱的身体里却生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但那力量根本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像个发了癫痫的病人那样口吐白沫,瞳孔在金色和黑色之间变化,仿佛两盏金色的灯在黑暗中闪灭。
源稚女说得没错,确实是王将来找他了,那种巫毒诅咒一样的梆子声笼罩了这方天地的每个角落,无论藏到哪里都没用。
就像巫毒娃娃,在非洲的部落里,巫师用这种娃娃诅咒某个人,他们用稻草和兽骨做成娃娃,然后把某个人的毛发也编进那个娃娃的身体里,用一滴受害者的鲜血滴进去作为娃娃的心,从此,无论那个人逃到天涯海角,巫师都只需摆弄娃娃就能控制那个人的身体。
王将正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摆弄着他们的巫毒娃娃,他们可以挣扎,但永远无法逃脱。
在很久很久之前,那个恶鬼就取走了他们的灵魂。
路明非终于明白为何只是想到王将来了,源稚女就会害怕得瑟瑟发抖,恶鬼之所以可怕,并非因为它有多么强大,而是它像宿命一样无法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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