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刚下过雨。
南城特有的白玉兰落了满地,幽香袭人。
傍晚,临江的南城一中准点放学,学子们成群结队,踏着圣洁的白玉兰,有说有笑,出了校门,私家专车已经排队等候多时。
棠玥离校晚,尽管这样,她还是引来有些寄校同学的关注。
“她就是十七班的那个怪物?”
“可不嘛,整天戴帽子穿长袖,披散着头发挡着脸活像个女鬼似的,除了她,整个学校也找不出第二个。”
校门口安静,几个女同学堂而皇之指指点点,也不怕被当事人听到。
“哎,她什么来头,学校规定大家都不准戴帽,怎么她就可以?”
“能有什么来头,就是寄养在赵家的乡下人。听说是因为脸上有疤,见不得人,赵家家主为这事儿,特地免费为学校更换了一整批新空调,学校这才通融允许的。”
高个儿女同学和赵家孙辈同班,这事在她们班人人皆知。
“赵家出手真阔绰。”
“嘘,别说了,那怪物朝这边看过来了,快走......”
“真晦气。”
三月的南城天黑的早,不到黄昏时分,昏沉沉的夜幕低垂而来,校门口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铺了一地的杏黄。
棠玥微侧过首,本是要去看地上积水映出的星光熠熠,不经意间听到她们的谈话。
知道是在议论自己,只露了一只黑如墨的眼眸无波无绪,她习以为常地压低了帽檐,走出校门。
进城当月,她提出要读书,和她签合同的赵老爷子没有拒绝,根据她的年纪,安排她进了这所高中。
不知是否与水土不服有关,自她离开生活十几年的镇子,身体便发生了一些异常,如今只要她身上的肌肤沾湿到水,那一处肌肤的鳞片就会浮现。
因为这个,她不得不从上学的第一天穿外套,戴帽子,将自己包裹严实。
离开学校走出很长一段路,左右环顾,确定周围没人,棠玥从外衣口袋里取出手帕,认真擦拭着额前发际线处的细汗。
还有外套衣物挡不住,容易显露在外面被外人瞧见的地方,都不能忽视。
棠玥记得,到赵家的那一天,是个黄昏将落的傍晚,她用沾湿了水的手,替赵家三少爷挡下了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
碎片砸在她手上,飞溅的碎渣划破了小少爷的脸,她的手却毫发无损,夕阳余晖下,纤细的手指和手背上排列整齐的一片一片,磷光剔透,折射出晶莹的落日红霞。
从此,转校生棠玥是怪物的流言被三少爷传遍了整座学校。见到她,大家都会躲得远远的。
入学近三个月来,棠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自幼本就受邻里排挤,从没交过朋友的她早已习惯这样。
啪,啪,啪哒。
夜幕将至的南城,又下起了缠绵的小雨。
棠玥眼底露出一丝厌色。
她从来都不喜下雨天,特别是在海里游水的时候,遇上大风浪,海豚跳得欢,影响她捕鱼的视野。
养母身子骨不太好,治病吃药处处花钱,她须常常出海捕鱼,再由养父拿去镇子上卖,那时候日子虽清苦,倒也活得自在,没什么烦恼。
以至于当听到养父母拿钱走人的消息,她也没想过要怪罪谁。
因为她,他们过够了穷苦的日子,如今有了钱,晚年生活也该享享清福。
棠玥寻了一棵大树,躲到枝叶下,在书包里翻了个遍,才想起自己的伞多半又被赵家三少爷偷拿走了。
她皱了皱眉尖,重新背上包靠在树边,等雨停。
刚刚走出学校花了不少时间,又有外套和头发裹着,脖颈处捂出了不少汗,特别是后颈右侧。
汗珠还没来不及擦,棠玥不用伸手去摸,就已有感知鳞片从后颈蔓延开来,快到咽喉处了。
事事皆不顺。
望着路灯下渐大的雨势,棠玥仰头无奈,只好将帽檐压得更低了,挡住脖颈的肌肤。
在大树下等了大半个钟,雨势才小,她把手缩进袖口里,起身走进雨里。
公交车是没办法坐了,她只能步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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