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欣喜冲昏了理智,说出来后才觉自己失了分寸,关切过头,宋瑾砚隐忍着克制,于是解释了,
以邻家大哥哥的口吻,“你晚回家是因我而起,这么晚回去,又是女孩子,不安全。”
他说的在理,润玉暖心的嗓音传入耳朵,就像施了蛊,棠玥没理由拒绝。
上了车,她贴着车窗而坐,双手缩在衣袖里,脖子也掩在领子里,极力在遮盖自己袒露在外面的肌肤,举动小心翼翼,熟练得让宋瑾砚心碎了一地。
她就坐在身旁,车厢里,鼻息间都是她的气息,他尽量克制,说出来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轻颤,“老马,去赵家。”
棠玥顿住,冷不丁看向他,眼底微讶有之。
他怎么知道她住的地方?
宋瑾砚侧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解释道,“如果那晚你答应上车,我想我们会在同一目的地一起下车。”
棠玥的微凝眉尖松开了。
是了,那晚她还撑伞去客厅前的庭院扫过地,坐在客厅里的他认得自己的伞,应该就是在那儿知道她的吧。
儒雅风度,谈吐又涵养得体,还写得一手好字,早前就看得出宋先生是教养极高的人,如今还要再加上两点特质,
观察如微,温柔体贴。
这般完美无暇之人,棠玥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来描述,唯有心里称之绝然。
她再无话,收起视线打算看向窗外,宋先生却在此时轻轻叫住了她,
“别动。”
“......”棠玥不明就里,迎上他定定的深邃的眸,“嗯?”
宋瑾砚睇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忧色,不及出声,他从外套口袋里取出来一块崭新的手帕,上半身向棠玥微倾,在保持两人恰到好处的舒适距离,目光落在她莹白的脸颊上,轻柔道,“你脸上有伤,我给你擦擦。”
他抬起手来,很自然而然贴近她的脸颊要给她擦拭。
棠玥下意识往后退。
即便宋先生给她的感觉不同于他人,但总归是不熟悉。
她伸手,随意触碰了一下脸颊的痛处,没大出血,只是点皮肉擦伤,应该是刚刚靠在树边磕到的,伤口面积有点触目而已,并不碍事。
宋瑾砚不再坚持,浅浅笑了一笑,心里还是忧着,“那手帕给你,我给你拿药箱。”
他将手帕递给她。
不用......
迎上他的眸,棠玥到嘴边的婉拒不自觉地又咽了回去,接过手帕,在他的注视下随意擦拭了几下。
这点伤,若是在渔村,最多五分钟就会愈合如初,只是现在到了南城,她的愈合速度才会减慢。
宋瑾砚身子不大好,车上常备有临时药箱,小小的盒子五脏俱全。
夜里路道上车辆不多,老马本无意好奇后排的先生,竟会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小姑娘有着出乎他认知范围的惊人之举,但他后知后觉地还是踩了油门,减缓车速。
宋瑾砚从药箱里取来消毒药水,纤细的手指拧开瓶盖,腾出另一只手取出棉签,在药水里侵泡过后,又将瓶盖拧好放回原位,动作不急不缓,条理分明。
他伸手接过棠玥手里的手帕,很自然地重新放回了外套的口袋里。
棠玥恍然想起,之前在书店里看到的那一幕,宋先生有洁癖,可刚刚的手帕她不仅用了,还沾了血迹。
他兴许一时忽视了吧。
她这么想着,才会误把她用脏了的手帕放回口袋。
“车里的光线不好,这个还是由我来吧。”宋瑾砚嘴角微微扬起,温雅说道,“我学过八年的医术,不会弄疼你。”
都已经自报学术能力了,棠玥还有理由拒绝吗?
她不太自然点头。
宋瑾砚笑,眼里迸发有光。
用消毒水清理伤口原来很疼,比被海里的小章鱼咬一口还疼。
尽管他动作轻柔,冰冰凉凉的药水触及皮肉组织,棠玥本就紧绷着周身神经,这会儿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好看的眉尖都微蹙起来。
“很疼?”宋瑾砚僵滞,忙收了手。
棠玥顿了顿,耳根火热火热地发烫,摇头说不疼。
其实也就刚触碰的时候有点,适应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显然,宋瑾砚很在意。他刻意压制了力度,棉签在她脸颊上轻轻点点划过,不疼反而酥酥麻麻的。
他好一番仔细才擦拭完血迹,抬眸,额前已经布了一层薄汗。将棉签换下,蘸了膏药给她涂抹上。
药膏没有刺感,冰冰凉凉的,棠玥眉心舒展,也松开了微抿的唇瓣,许是方才咬得重了些,下嘴唇除了光泽的红润之外还多出了两颗牙印。
宋瑾砚目光所及,掠过一丝惊艳之色,在收回视线去收拾药膏盒子时,不由得滚了滚喉咙。
最后为她贴上创口贴,棠玥后知后觉,道了一声谢。
宋瑾砚回,不用谢。
他将药箱归回原位,又将用过的废物收集在一个小袋子里,整个车厢内自始自终都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说不出是从哪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顺其自然熟悉了起来,好似一切都那么的顺理成章,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棠玥思绪很乱。
她没有朋友,从来都不曾有过,她想以后也不会有。因为她是怪物,更别说拥有宋先生这般完美仙人的朋友。
她虽不信命,但不得不认有些东西是早已注定的两个世界,一个是白,一个是黑。
棠玥,是只配苟且在灰色地带的外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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