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悲想:她身受重创,绝难熬过那日寒夜;盖大侠身陷虎穴,也是凶多吉少。这二人如此凄凉下场,都是为了我,我又岂能安之若素,苟且偷生?
他原本打算去华山派通报盖晦落入神山帮的消息,或许华山派有法子救人,但长途跋涉,远水不解近渴,况且华山派上下不过区区数百人,千里奔袭之下,能奈神山帮几何?不如借着贝铁罗这支队伍,杀回神山帮,纵然难以伤其根本,也大可报一箭之仇!至于旁人死伤,他自己不在乎,我尚且自顾不暇,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便说道:“嗯,神山帮里派系林立,内斗不息,你若能知己知彼,精细筹划,未必攻不破它”。
贝铁罗眼中略有怯生,试探问道:“你年纪轻轻,竟是神山帮的坛主?”。
雷秉笑道:“兄弟不才,已领坛主之位两年了,但毕竟年纪轻道行浅,这不是被挤兑出来了么?我说神山帮里‘内斗不息’,岂是胡诌的?”。
贝铁罗点头道:“如此说来,这神山帮中的排兵布阵,暗哨机关,以至于内部的机构运作,你都很清楚?”
雷秉道:“嗯,略知一二,你这几月冒死探的什么情报?拿来我瞧瞧?”。
贝铁罗大喜,摊开一张大布,原来是一张神山帮东南西三面的地形图,标识着山头河沟深谷,还有探明的各处暗哨,巡逻路径等,红红绿绿,绘制得极为精致。雷秉暗赞一声,心想这汉子五大三粗,没料到却如此心灵手巧,绘得准确不说,而且十分悦目。
这图只西面一小块地方留白,雷秉笑道:“你既碰着了我,也不需再冒险了。只不过我手笨,一时半会画不出来”。
贝铁罗早不愿多呆,把图一卷道:“不急,咱们回‘贝家堡’慢慢说!”。当即收拾行囊,三人拔足往“贝家堡”而去。
走了满满的三天,终于见到炊烟。贝铁罗嘱咐道:“雷兄弟,你身份特殊,万莫漏了底细!”。再行两个时辰,终于到了贝家堡。
顿时两个家仆揉了揉眼,大喜叫道:“贝大爷回来了!”,一把将他抱住。贝铁罗双臂一挣,面有讪色道:“布置一辆马车,把王小姐送回‘伏枥庄’去”。
那女子正叫做王采乔,这一路坐着雪橇,甚少说话,此时更是垂眉低眼,说道:“不劳费心,路不远,我自己勉强还能挪”,纵然众人苦口相劝,仍是独自去了。她不瞧贝铁罗一眼,却对雷秉大有好感,临行道:“弟弟,你有空来我家庄子上玩,我拿自己做的雪茶招待你!”。
她话儿少又平淡,其实心中把敌我分得清楚,而且孱弱之下倒有几分倔强,雷秉对她的印象大为改观。
贝铁罗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将雷秉引入堡内,刚踏入大院大门,便见一个枯瘦老者坐在竹椅上,身体前倾,抽着一杆烟枪,呸了一口浓痰,翻着白眼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连个一儿半女也没有,成天给别人家卖命,你是蠢到了家了!这又是带的什么破烂玩意的鸟人回来?”
贝铁罗一声不吭,低声道:“那是我爹,咱们装作没听到!”,携着雷秉之手,快步走过,将雷秉安置在一个小院之中。
贝铁罗每日来询问他神山帮的详情,雷秉拣要紧的给他说了。雷秉反问他对敌之策,人员布置,贝铁罗却唯唯诺诺,不愿详说。
这一天不见贝铁罗再来,雷秉呆得无趣,耳中隐约传来呼喝练兵之声,便想出去瞧瞧,刚一推门,立刻两个佩刀汉子堵了过来。
雷秉讪笑一声,只得返回,暗想这姓贝的毕竟信不过我,我原本还打算朝他讨一点兵来带,杀回神山帮报仇,现如今看来,他不杀我已算大幸了。便再也不敢多呆。
又想这深院高墙,我又没有飞檐走壁的功夫,要逃出去,总得把那两个讨厌鬼调走才成。当即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将几个板凳垫上大桌,又找来一根长竹竿,往房顶捅去,轰隆数声,砸下一片的瓦砾,捅了个大洞出来。
他把竹竿往洞里一搁,刚刚躲开,那两个佩刀汉子已冲了进来,朝屋顶一望,急得大叫道:“快追快追!这厮会轻功!”,冲了出去。
雷秉顺顺当当走出院门,暗觉好笑,摇头心想,这拙计也也能骗到,真也没半点江湖道行了。
他出了贝家堡,循声来到练兵场,只见这场子足有百丈见方,里头五队人马,每队约有两百,排成方阵,正在歪歪扭扭操练刀法。雷秉看得直摇头,心想这般乌合之众的模样,哪里是神山帮的敌手?我报仇之心再急,也不忍傍着这一群人的性命。
他打消了借着贝家堡杀回神山帮的念头,心头甚是低落,心想莫若我修书一封与华山派,禀明盖大侠的下落,旋即再回神山帮拼个死活,虽然是以卵击石,也强过苟且偷生。
这样一想,虽知死在前方,脑中却豁然开朗,释然无比,便问过几个路人,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了镇场上,找了个信摊子,扔过了两个铜钱,自个儿抢过纸笔书写,片刻乃成,又问明了邮驿何处,投给了驿使。这一番事情做完,长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大为轻松。
他又来到一间铁铺,打了一柄利剑。那铁匠每捶打片刻,雷秉便伸手捏过,再吩咐如何捶打,一直忙到傍晚,这铁匠已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将这柄剑打好,只见这剑剑刃略歪,手柄扁平,和常见的宝剑大为不同。
铁匠拿着手背擦汗,猛摇头道:“忙活这一天,竟弄出这么个玩意,是你自己要这样打的,出去莫说是我张铁匠的手艺!”。
雷秉笑道:“你打得很好!”,付过钱,再一摸口袋,贝铁罗资助他那一锭银子已只剩下几个铜板。倒正好够一顿酒钱。
他久未沾酒,一想到酒简直要流口水,踏入一间酒肆,正要招呼小厮,突然一个赖头跌跌撞撞而来,满身酒味,迷糊叫道:“借道啦!”,往雷秉身上就是一撞。
雷秉身子一侧,胳膊肘把那人一拐,笑骂道:“酒疯子,看着些!”,走到柜台,正要买酒,往腰间一摸,铜钱尚在,那块玉钗竟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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