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儒嘴角带起冷笑,在骆灵凤剑锋间钻来钻去,一柄长剑闪着寒光,专往骆灵凤面上乱晃,却又总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只意图吓唬她。骆灵凤却半点不惧,斗到激愤之处,竟不管来剑,只顾刺人。周方儒恨从心起,突地一剑削来,将她肩头单衣剖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膀来。骆灵凤怒骂一声,顾不得衣不蔽体,挥剑又扑,周方儒见她为情郎报仇如此拼命,嫉妒得双目发红,陡然一剑,从她头顶贴过,插入发髻之中,剖得青丝纷飞。四下轰然一声,料周方儒又要杀人。骆灵凤早有寻死之念,左手将长辫捏住,一剑削断,待要再扑,陆玉玲大喝一声道:“够了,还不退下去!”。骆灵凤剑上差距太大,被这么一吼,锐气尽失,一股愤恨悲伤涌来,哇地一声,扑在贺忠身上,嚎啕大哭。
恰此时顾彪跳上前来,仰面朝天道:“大师哥剑法高绝,大伙儿都开眼界了吧?我本领卑微,不敢找大师哥切磋,却要找另一个高人讨教讨教”,突目光落在雷秉身上,叫道:“姓雷的,你杀了我爹,今日咱们做个了结!”。
雷秉哪里愿意和他相斗?只叫道:“顾师弟,我没杀过你爹,我也没有道理杀他。你要为他报仇,该去调查他平日结了哪些仇家!”。
顾彪怒道:“你这淫贼!你杀我爹,是为了...为了...”。雷秉知他又要说自己和倪氏之事,心头怒火陡起,摇头道:“你这厮疯了,我只当你是一条疯狗,离你远些!”,作势便走。
顾彪大怒追出,道:“你休走!华山派里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拔剑追来便刺,雷秉出剑在手,一剑将他逼退,沉声道:“顾师弟,你真要如此逼我,这华山派必定是有我无你”。顾彪冷哼一声,待要再上,陆玉玲喝道:“都住手!今日荒唐得够了,你二人俱为华山弟子,恩怨自有师门处置,岂容私斗?”。顾彪瞧了周方儒一眼,也就作罢。
雷秉余光也瞥向周方儒,只见他气定神闲,一脸不屑而冷漠的微笑盯着自己,心底打了个突突,趁这当儿,转身便走。待转过长廊,突然肩头被人一拍,转头看时,正是陆玉玲,面色铁青,沉声道:“你跟我来”。
二人径行到陆玉玲所居院落。陆玉玲面色苍白,眼中噙着泪说道:“周方儒厮刚才的恶行你都看到了,贺忠是活不成了,可怜他也是忠臣名将之后,却横死在我华山派”。
雷秉惶然道:“那厮剑法如何精进了这许多!咱们华山派怕没人挡得住他胡作非为。师父,我纵然将来习成剑法可以制他,也是远水难解近渴,你我约定之事,我怕要有负所托了”。
陆玉玲咬咬嘴唇说道:“你若留在华山派里,绝难逃过他的毒手。自此往后,你藏进后山里去用功,那里深山密林,四面峭壁,人迹罕至。看守祖师洞的是古师祖,辈分极高,已近百岁高龄,数十年来深居简出,不问俗事,只虔诚供奉我华山历代祖师。我修书一封与你,你带了去,他自明白”。
雷秉作难道:“我妻子却又如何?”。
陆玉玲道:“你大可放心,今日情形我早已想过多次。我会寻个极安全隐蔽的所在,将她安排妥当。你父母兄长血仇未报,岂可尽念儿女私情?等你剑法大成,诛除周贼,杀尽青龙会,坐了咱华山掌门,再和她神仙眷侣,岂不快哉?况且纵然习不成剑,咱们不过约定三年,短短三年,白驹过隙,有什么等不得?”。
雷秉思之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容我下山见她一面,将情形说给她听”。
陆玉玲摇头道:“夜长梦多。事不宜迟,你现在便进山去,你可修书一封留在我处,我自带给她”。当下二人均提笔写了一页便签,交到对方手中,陆玉玲又道:“我自对外宣告,说你杀了顾彪之父,罪无可恕,将你逐出华山,恰巧那厮刚才发难,料也无人生疑”。
雷秉默然道:“师父,我没有杀他爹”。陆玉玲难得莞尔一笑道:“那不重要,咱便当是你杀的”。
是夜雷秉携了书信,趁着夜色,自正殿后的小径往北而行,绕了数里,依着陆玉玲所言,拣了条斑驳陈旧的青石板路,跨过深涧,登上了后山绝壁。雷秉四下一望,只见崖深不见底,脑袋发晕,忙扶住石壁,稳了稳心神,一连登得七八十丈,来到山巅一处风景亭。这后山虽为华山圣地,仅为供奉历代先祖之用,平日无人光顾,仅每年清明时节,几位师叔长辈前来烧纸上香而已,所以一路杂草丛生,几乎不见路。雷秉在密林中绕了好些弯路,仍是寻不到出路,正犯愁间,突地一个物事从树上跳下,直扑面门而来,雷秉吓得一跳,一掌拍落在地,却略微晚了,脸上已被利爪划出血痕。雷秉骂了一声,细看之下却是一只黄鼬,足有两尺来长,嘴中发出沉沉的声音,显得极为可怖。那黄鼬凝神看他片刻,似有不甘,飞身又扑,雷秉嗖地拔出剑来,那黄鼬似乎识得剑的厉害,急忙后退数步,转身溜得远了。雷秉借着它的行踪,钻出密林,皎洁的月光又泼洒下来。
那黄鼬见他追来,拔足往西面跑去,雷秉干脆追随而去,隔不片刻,来到一处断崖,当中一个大石洞,里头透着微光,洞口一个佝偻老者站立,那黄鼬似见着救星,飞身钻入老者怀中,回头望着雷秉。那老者也自冷眼瞧着雷秉。雷秉心想,这洞料必便是祖师洞,这老者定是古师祖了,当下走前作揖问好,便将陆玉玲的书信递了过去。
那老者接过阅毕,也不回言,递还雷秉,似乎不甚喜悦,只避过一侧。雷秉也未曾理会,便进洞四下一看,只见主室不过三丈见方,自西至东三面均是历代掌门崖刻造像,像前燃着油灯,光影摇曳,焚香沁鼻,加之山中万籁俱寂,雷秉甚觉舒畅。再细看造像,只东面尚未占满,最末一人脚穿草鞋,面色冷峻,正是左承庸。一路细数过去,一共十三尊造像,便是华山创派以来十三位掌门。正中造像最大,看来最为古老,正是华山派创派老祖费剑客。雷秉深吸口气,朝诸像鞠了一躬。这时只听悉悉索索之声,雷秉回头一望,却是大大小小数十只黄鼬涌了出来,都将两只小眼睛瞪向雷秉,似乎对这个新来的客人十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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