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屋外此起彼伏的虫鸣声突然安静下来时,曹苗的心猛地一紧,气息一乱,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
前世为了准备新戏,他做过一些案头工作,知道争嗣失败的曹植处境艰难,名为藩王,实为囚徒,身边有监国谒者、防辅吏之类的监管,却没想到连他这样的病人都有人暗中监视。
是原本就有,只是未曾发现,还是那场戏引发的蝴蝶效应?
该来的迟早要来。曹苗轻轻哼了一声,收回心绪,将气息理顺,凝神倾听外面的声音。
虫鸣依旧,还多了些风声。
又要下雨了。傍晚的时候起了风,现在风声更紧,吹得屋后的竹林哗哗作响。
一墙之隔,曹苗听到了几声压抑的喷嚏,想来是监视的人被夜风吹得浑身发凉,却又不敢离开岗位。
曹苗心中泛起一丝轻蔑。
他前世拍过警匪片,也拍过谍战剧,找专业人士了解过相关的知识,还跟着刑警出过外勤,知道蹲守的辛苦。初夏的夜还有些微凉,尤其是下雨天,在外面守一夜,很容易感冒发烧,甚至引发更严重的疾病。
让他守着吧,看他能听到什么。他现在只是练气、站桩,还没开始行拳,动静其实很小。真要是那种能隔墙听到气息不同的高手,想来也不会执行这样的任务。
曹苗甚至有些好奇。他拍了那么多古装剧、武侠剧,也接触过一些真正的武术家,却没听说过谁真有听声辨位、摘叶飞花之类的神奇武功。
这个时代会不会有?
风越来越大,竹枝扫过屋瓦,一阵紧似一阵。又过了一会儿,有雨点落在瓦片上,啪啪作响。
风雨声中,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
曹苗听了一阵,眉头轻轻蹙起。
这是侍候他的小奴阿虎的声音。阿虎这几天经常夜哭,他对阿虎的声音很熟悉,绝不会听错。
阿虎居然是内奸?
想着阿虎那瘦小的身躯,沉默寡言的模样,曹苗心中震惊不已,甚至有些慌张。他能理解暗中有眼睛盯着雍丘王府,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阿虎会是其中之一。
在他模糊的记忆中,阿虎在王府有些年了,刚出现时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不过,仔细想想,阿虎这几天有些反常,常在半夜里哭就是其中之一,或许是出了什么事,迫不得已?
风声更响,大雨如注,雨水沿着瓦垄流过,落在阶前,哗哗有声。
曹苗略作思索,起身出门,站在廊下,看着密集的雨幕,对着前院的庑房喊了两声。
“阿虎,阿虎。”
“王子!”阿虎应身而出,站在西廊下,浑身湿透,雨水沿着脸庞流下,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快步来到曹苗面前,神情慌张。
见曹苗眼神凌厉地看着他,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嚅嚅说道:“臣……臣起夜。”
“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来。”曹苗简短地说了一句,转身回房。
阿虎愣了一下,脸色青白。他咬着嘴唇,发了一会儿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去了。
东屋的门开了一条缝,青桃披着衣服,看着外面的一切,却没说话。她是被曹苗那两声“阿虎”惊醒的,以为曹苗叫她们,现在发现是叫阿虎,神情有些怪异。
曹苗在屋里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阿虎推门而入,脚步很轻,他关上门,跪在门后,向曹苗磕了一个头,膝行到曹苗床前,掀起曹苗的被子就要上床。
“你作甚?”曹苗瞪了他一眼。
“臣……”阿虎不解的看着曹苗,神情惊惧。“臣洗过了,只是……没有热水。”说着,又举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腋下。
曹苗微怔,这才明白阿虎误会了,心头一阵恶寒。
“好好跪着。”
阿虎应了一声,退了回去,老老实实地跪在床前,神情间有一丝庆幸。曹苗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懒得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内鬼,眼神冷漠。
阿虎缩着身子,低着头,不敢轻动。
气氛渐渐凝重起来,阿虎的身体开始发抖,接着抽泣起来。他伏在地上,抽泣道:“王子,臣……臣有罪,臣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听他的。臣,臣……”
“他是谁?”
“校事,韩东。”
曹苗倒是不怎么意外。他已经从曹志那儿听说了韩东的事。校事制度据说是曹操始创的制度,有点类似于明代的锦衣卫,是专门针对百官的特务,名声很差。
“韩东是怎么说的?”
阿虎抽泣了一会儿,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接着说道:“韩东说,臣和他同姓,说不定以前是同宗,所以他才帮臣……谋了这个差使。若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臣……臣就不用去军中送死了。”
阿虎连连叩头,泣不成声。“王子,这几年,从王府里出去的袍泽……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去年孟达叛乱,骠骑将军奔袭新城,我阿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陇右大战,朝廷又要……征兵,臣若是被征发,怕是走不到陇右,就暴毙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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