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良因心下暗恨,这个该死的画良策,病得可真是时候,但她没想过要顾忌他的病情。
对一个狠心推自己落崖的人,就是病死了,她也半点不在乎。
“娘啊,您就让我见见哥哥吧,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要同他说,您要不同意,我便自己去寻他了。”
“那怎么行,你这条命可是孙大夫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千叮万嘱不许你出门。”
“那您就将哥哥叫来,我今日一定要见不到他,否则我就不睡了。”画良因摆出一幅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姿态。
眼见着谭蕴芝一个头两个大,吴娘子赶忙道:“三太太,您听奴婢一句,二姑娘既然坚持要见大公子,您就答应了她吧。左右大公子也一直惦记着二姑娘,这几日听说他连觉都睡不好,也不大爱吃东西,知道二姑娘醒了,没准一高兴,病就好了。您要实在担心,奴婢去将大公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抱来,绝不叫大公子受了风。”
谭蕴芝一想,女儿回来后似乎有些不同了,竟变得如此固执,若是不应允了她,真让她跑了出去找长子,岂不等是害了她性命?
为了女儿,也为了长子,她只能点头同意,让吴娘子去办。
回头看着笑眯眯的画良因,心中总有几分隐忧,遂交待道:“你们都病着,别说太久。——因儿,别记恨你哥哥,他还小,非是故意要拉不住你的,你也晓得,他从来最是疼爱你。”视线往内室投去,“要小心那孩子打你哥哥,你哥哥弱不禁风,可禁不得他打。”
画良因的笑容淡了一些,“娘亲放心,我会看着他,不让他打哥哥的。”
听到内室有了些动静,画良因用下巴指了指,意思是那孩子恐怕是醒过来了。
谭蕴芝明白,眼神示意她快回去。
绕过围屏,那孩子果然醒了,正掀了被子下床,见画良因出现,立即飞奔而来,脸上划过欣喜。
一下子抱住她的胳膊。
落在画良因眼中,他的笑却是莫名的哀怨,仿佛一个被丈夫冷落了许久的深闺怨妇。
这个念头一起,画良因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抖了一抖。
想起他惹的麻烦,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也不晓得姑奶奶们会在背后怎么编排她,被她们知道的事情,用不了多久,估计整个上阳县都会知道了。
可从因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自己除了多看着他一点,多教他一点,还真没什么好法子。
否则母亲也不会让他和自己同床共枕了。
好在她才5岁,姑奶奶们传得再邪乎,也不会妨碍自己将来的名声。
自己只要尽快让从因适应这里的生活,并搬出自己的闺房便可以了。
不过,前提是,自己能完全掌控从因。
她需要这个好帮手。
最好是让他离不开自己,一辈子对自己忠心耿耿,那她便可高枕无忧了。
画良因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指着南窗下的那张花梨木藤面雕花矮榻,认认真真对他说道:“从因,你到那里去睡,你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男女有别,到了这里,我们就不可以睡在一张床上了。等你手上的伤好点了,我再给你找地方住。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还是在一个院子里,不会隔得太远的。”
她一点点的比给从因看,又将从因的那叠小被子抱到了矮榻上。
从因似乎听懂了,脸上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选择了听画良因的话。
他每次只要点头,画良因就会笑得很开心。
“你躺在这里休息,我到前头去见见我哥,很快就回来了。我没进来之前,你都要乖乖躺在这里哦,只要你听话,我就给你好东西吃。”
从因又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目送着画良因离开。
直到看不见她了,脸上还挂着一抹浓浓的担心。
画良因刚到外间的花梨木百宝嵌花鸟图罗汉榻上坐好,扯了搭在引枕上的一方薄毯来盖,吴娘子便抱着画良策来了,放不下心的谭蕴芝也跟着进了屋。
画良策比画良因大了一岁,六岁的年纪,已经初见长大后的风姿,必然要远胜其父。
“妹妹果然醒了,真是太好了。”
画良策一下地,便笑逐颜开。
看着害了自己的罪魁祸首,还一脸没事人似的站在那里,画良因便涌起一阵恨意。
她如今已经隐隐相信,自己是得了老天爷的眷顾,重新活了一世,那从前发生的事情便是上一世的事了。
前世他就是这样,明明害了自己唯一的嫡亲妹妹,却从不肯承认,也从未向她道过歉,仿佛她才是那个无理取闹,无事生非之人。
知道内情的父母,对她还多有容忍,不知情的祖父祖母,以及其他的亲朋好友,却以为她不念手足之情,几次三番在外人面前给他没脸。
明明做错了事的人是他,是他害自己越来越丑,越来越古怪,害自己被人耻笑,他才是那个该受到遣责的人!
前世种种委屈,画良因焉能不恨不怨。
“是啊,不是我命大,我只怕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画良因脸上带笑,目中却浮现一丝讥诮。
“娘,我想单独和哥哥说说话,有些事情总要说清楚了,以免日后存下事端,也好让哥哥宽心,不会夜里做恶梦。”
谭蕴芝奇道:“你怎知策儿近来恶梦缠身?”
“我猜的呀,哥哥不是素来疼我吗,我当着他的面落了崖,他定然吓得不轻。”
“因儿真是聪慧,小小年纪如此通透。既如此,那你们兄妹便好好说说话。慧心,我们先出去。”
吴娘子应了一声。
等谭蕴芝二人出了屋,带上门,画良因带笑的脸便骤然冷了下去。
“兄长真是好手段。”
妹妹突然变脸,画良策也不见着急,从从容容踩着花梨木脚踏,坐在了罗汉榻上,一脸笑吟吟看向画良因,“妹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
画良因最讨厌他任何时候都面不改色的样子,简直虚伪到了极点。
一个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他才六岁啊,千字文都没认全吧,到底哪里来的这般高深道行?
莫非真是天赋异禀?
画良因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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