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从长潋那回来,已是月上枝头的时辰,霓旌多半受她师父教唆,不晓得在那方子里添了什么,换个药疼得他原地跳脚。
他这会儿背上还有些发麻,走在冗长的山道上,抬头便望见一树的挽香玲珑。
他曾无数次想过自己再次踏上这条路会是何种光景,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是忐忑不安的局促。
可却是,如此平静。
平静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脑子里只有一个淡然如水的念头。
回去。
穿过花林,踏上那条青石路,还有铺成海浪的朝雾花,那尽头的巍巍神宫前,坐着他的神明。
陵光抬起头,收了收神,冲他笑了下。
“怎么才回来。”
心头仿佛有一块冰,融成了水,他屈下身,伸手替她挽起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
“换药花了些工夫,师尊怎么不进去等?”
她摇了摇头:“屋里有些闷,我想出来透口气。”
重黎瞧见她微微蹙了下眉,“有心事?”
“……没。”陵光愣了下,“近来发生了许多事,一时感慨罢了。”
见她不愿多言,他从容地坐在了她旁边:“那我陪师尊坐一会儿。”
“阿鸾那边的状况我听司幽说了,那座城里已经没有活人,如今连屋子也烧没了,确实令人叹惋。”沉默几许,她道。
“吃了这么个亏,无尽和玄武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也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了。”重黎轻叹了声。
“无尽没什么耐心,执明一心只想让东华复生,反倒是余鸢的心思,教人摸不准,不过想必用不了多久,昆仑和人间便会与其开战,这一劫较之当年的不周山,亦是九死一生。无尽一日不似,天下永无宁日……”
“师尊和幽荼帝君商议许久,可有对策?此去符惕山找到的那本手记里,可有……”
“还记得你初到昆仑,才这么高。”陵光忽地笑了声,打断了他的追问,伸出手来煞有其事地比划。
重黎一怔,看了眼她所比的高度,登时蹙起眉:“胡说,我那会儿都满三百岁了,怎么可能矮得跟冬瓜似的?”
“怎么,不信啊?”陵光笑着起身,将手比在腰间,“就到这,多一寸都没有。”
重黎不服气地也跟着站起来,义正辞严地把她的手往上挪了挪:“起码到这吧!”
陵光好笑:“这是长潋的身高,你那会儿就是个小萝卜头,没点自知之明……”
“不可能!”他死活不信,分明记得自己长得比同龄的族人都要高,能摘到旁人摘不到的果子呢。
怎么到了她这就成了……成了小萝卜头?
陵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那会儿不光个儿矮,还幼稚,干啥啥不行,告状第一名,学了几招剑法就急着挑衅你师兄,被揍得跑来我这哇哇大哭,许是觉得丢人,后来就躲起来哭,把你从被窝里拽出来眼睛回回都是肿的,龙族眼泪比别人多似的……”
说着说着,她就忍不住笑。
回想当年自己收下这两个弟子的时候,还同庚辛起过争执,一个天池水灵,一个玄龙少主,哪个日后能是省油的灯,不知得给她招来多少麻烦。
而事实也诚如庚辛所言,她这个师父从今往后,再没有过过一天消停日子。
但这又如何呢?
月光舒朗,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花下挥剑如虹,誓要做她最骄傲的弟子。
一晃眼,多少年月,她须得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重黎亦垂眸望着她,而后凑过去,轻轻地贴着她的额头,笑得心满意足。
“小萝卜头终于把师尊娶回家啦……”
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觉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口像是被什么填得满满的,再没有什么能与之比拟。
陵光笑着看了他须臾,忽然圈住了他的腰。
“师尊……?”这一抱莫名郑重,重黎不由得愣了愣。
“阿黎。”她唤了一声,“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你记着,能嫁给你,是我活过这千年万载里,做过最任性,也永远不会后悔的决定。”
重黎哑然几许,“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只是……想跟你说这句话。”胸口传来闷闷的答复。
他笑了起来,抚着她的发,耐心地轻哄:“好,我记着,我攒了几辈子的福,才把你娶回来,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好好记着。”
顿了顿。
“所以师尊,能告诉我当初的魂胎是怎么来的了吗?”
“……”
一片祥和的夜色下,司幽端着热气腾腾的茶,遥望主峰之巅忽地闪过的一道赤光,伴随着一声惨叫,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语重心长地看向身边的镜鸾。
“我就说吧,让你先别去。”每日一揍,顿顿不落。
镜鸾:“……”
……
人间月上中天,魔界亦入夜。
一片岑寂的崇吾宫前,目之所及,皆是魔族七零八落的尸体,暗红的血淌过石阶,如溪流源源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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