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莫要高兴得太早。”东华打断了唏嘘声,谨慎地看向执明,“此事没有你说得这么简单,是不是?”
看着他的眼睛,执明的笑容渐渐发僵,垂下眸,低低地嗯了一声。
“虽有生路,但要在诛除无尽的同时,保住入阵之人性命,的确不是件轻松的事。”
他看了重黎,顿了顿,继续说:“修为尚可以丹药弥补,但灵力却掺不得一丝假,说句不好听的,他若还是玄龙仙灵还可言一二,魔族的灵力在封天阵中,比无尽好不到哪儿去,仅凭他一人入阵,只怕还没等缚神索出现,便会被抽干灵力而亡。”
这话绝不是在危言耸听,即便修为提升,剑法精益,灵力不够就是不够。
堕魔之人的灵力,是绝对及不上仙灵的。
“若让四灵在阵外支撑呢?”江疑道。
执明摇头叹息:“不行,阵法一旦筑起,便与外界隔绝,若无生门,灵流无法送入阵中。”
“若用天一镜呢?”陵光突然道出一句。
重黎吃了一惊:“天一镜是你的法器,非你驱策,旁人只能发挥其万一之能,你便是给了我也……”
说到这,他猝然一僵,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眼睛。
“你该不会是想——”
陵光似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同你一起进去。”
她似决心将此事定下,转而看向庚辛,“参商尺能改天理伦常,逆写常理,你三人在阵外,可借天一镜和参商尺注入灵力,如此我二人便可与无尽一战。”
庚辛听愣着了,与执明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答复这荒唐的设想。
“陵光!”重黎急得拽了她一把,“此事谁都没试过,若有个万一,我们都出不来了!”
陵光平静地瞥了他一眼:“你我之间,还要说这个?”
她在人前少有如此直言不讳的时候,重黎一时哑口无言,默然几许,终是叹了口气,无言地握紧了她的手。
江疑说:“若能借参商尺和天一镜,阵法内外便有了连系,或可行。”
执明也点了点头,这法子听来荒诞凶险,但思来想去,也别无他法。
与无尽扯上关系的事,总是凶险的,他们每个人,都得在九嶷山搏这一回。
赢了,生,输了,死。
天下苍生,都系在这一战上了。
执明与东华等人就此事且要与众仙神商议,毕竟在整座九嶷山布下禁制,非同小可。
旁人走后,重黎单单拉住了司幽一人。
“幽荼帝君,我有话同你说。”
陵光也留了下来,二人的脸色瞧着其实不太好。
司幽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关于我母后的?”
重黎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同他说了几句。
司幽面色顿变,“此话当真?”
陵光皱着眉,郑重道:“昨日我与阿黎在云渺宫与父神的残识谈了一宿,父神记忆模糊,但谈及九嶷山,是还记得些的。常羲上神的确在九嶷山住过好些年,但父神从未去过九嶷山,与他分离后在九嶷山逗留过的人……应是无尽。”
此事事关常羲上神清誉,故而方才东华问及,他二人皆是难以启齿。
司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重黎说:“常羲上神的死,虽说还差了些实证,但据父神所言,推测出的答案也八九不离十了,我与陵光得知时也觉荒唐,但帝君想要的真相确然如此,那副画你想留着便留下,看着膈应……便毁了吧,过去的事,今日来看,也很难论断是非对错,我们该做的,是了结这一切。”
司幽合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静默良久,再看向二人时,已然平静下来。
困惑,愤恨了多年,一朝得解,却并不似想象中那般怒不可遏,反倒松了口气。
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发寒,恍惚了一阵。
“本君知道了……”他如释重负地拍了拍重黎的胳膊,惨笑了声,“人都没了,知道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是本君执念,劳你们费心了。”
他退后欲走,几步出去,似是想起什么,忽又顿住,回过头来,狐疑地盯着二人,犹豫了好一会儿,仍不敢确信。
“话说你俩……在云渺宫独处了一晚上,只是跟父神的残识聊到天明?”
话中有百转千回,陵光听得心头一咯噔,似是反应过来了,登时别开了脸。
奈何重黎这会儿心在正事,没转过这个弯儿来,真就一五一十地答:“是啊,还喝了三壶茶水!”
陵光已经无话可说,司幽更是要笑出声来了,一脸鄙夷地挑着眉。
“重黎啊,有时候瞧你小子还挺机灵,有时候怎么就能跟木头似的呢?”
“……”
看着他摇扇而去,重黎仍茫然着,侧目看向陵光,却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师尊,幽荼帝君方才……哎哎哎!”
话音未落,便被拽着往外走,步伐之急,恨不得拖着他跑起来。
他一头雾水地随她回到云渺宫,一眼瞧见门口蹲着抱成团的人,若不是相熟多年,乍一眼还以为这多了个石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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