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崇圣手快,一把抓住任慕蓉腕子,说道:“怎么,你还真走?”任慕蓉撅嘴道:“留在这儿白白让人笑话,不走怎么办?”叶清秋拉任慕蓉坐下,说道:“你把我们招来,自己却走了,是何道理?快坐吧!”任慕蓉这才坐下。
秦裳早就取过一封白纸来,用小刀裁成数十片小纸片,拿起笔来,刷刷点点,在每张纸片上写下了一位有名的女子,然后将纸片揉成团,摊在桌上,说道:“这些纸团里都写着一位名女子的名字,咱们仍旧抽签,抽到是谁就以谁为题。”
众人均觉此计不错,齐齐望向任崇圣。任崇圣伸手拈了一个,众人也纷纷伸手抽签。
结果任崇圣抽到的是精卫、叶清秋抽到的是王昭君、任敬贤抽到的是虞姬、秦裳抽到的是刘兰芝、任慕蓉抽到的是孟姜女。
别人的倒还可,唯独任崇圣望着纸团上的字愁眉苦脸地道:“这精卫鸟也算女子么?”秦裳道:“自然算,精卫原是炎帝的女儿,名叫女娃,东海溺亡之后才化作精卫鸟,叼草衔石去填海,她自然是女子。”
任崇圣道:“古人中奇女子有不少,为何偏偏写她?”秦裳笑道:“我一时也想不出那么多女子来,见还剩一片纸空着,便胡乱写了一个,没想到正好让大哥抽到了。”任崇圣道:“即使如此,我换一个便是。”说着要去再拈一个。
任慕蓉忙道:“不行大哥哥,抽了就不许换!若是想写谁就写谁的话,那抽签又有何意?”
任崇圣笑道:“笔墨上的功夫我原没你们通,眼下不过是想讨个巧儿,没想到你们还这般挤兑我,当真是欺负人。”说着摇了摇头,只得罢了。
一时房中安静无声,五人纷纷凝神构思,或是以手托腮,或是伸指点额,一言不发,脑中文思千回百转,暗涌连绵。
过得一炉香的功夫,叶清秋当先站起,走到书桌边拿起纸笔开始书写。紧接着任慕蓉也到了桌边拿取纸笔。任崇圣想了半晌,轻声笑笑,也走向了书桌。
任敬贤和秦裳互望一眼,相视一笑,任敬贤道:“就剩咱俩了。”秦裳摇了摇头,说道:“不,就剩你一个。”说着也站起身来,到书桌旁开始誊写。
任敬贤笑道:“谁说就剩我一个?”丝毫不落秦裳之后,起身拿纸,提笔写词。
不时众人尽皆写完,秦裳道:“大嫂第一个写,自然是先看大嫂的。”叶清秋一笑,说道:“也罢,写得仓促,难入方家之眼,你们胡乱看看就是。”说着把自己的词作拿了出来,众人见纸上写的是:
凤栖梧·昭君
荒草萋萋苔满地,故国千里,归雁向南去。
霜染青丝人老矣,片片鸿书倩谁寄。
紫台风沙烟凝碧,汉家金钿,胡虏尘中弃。
化身尘埃雪下藏,牧马长聆琵琶意。
叶清秋是温襄城城令大人的女儿,自幼饱读诗书,所填词作向来规整,这首词倒是她的文风。众人又看任慕蓉的,只见她写的是:
青玉案·孟姜女
万里烟沙愁满路,芳心远,向谁去。
秋色残凋如何度。蜿蜒千里,绵亘西东,君子断魂处。
夕阳轮转又旦暮,哭倒长城泪无数。
但问卿卿恨几许?万句悲声,一腔血泪,化作相思露。
秦裳笑道:“你这首词,倒和那首中秋夜填的《长相思》有异曲同工之妙,同写悲情,不过前者有些凄婉,后者有些悲怆。”叶清秋也道:“蓉儿进益了不少,‘血泪化露’之言,端的感人至深。”
众人纷纷同意,又看任崇圣所作,只见他写的是:
鹧鸪天·精卫
浩渺烟波白浪深,无情澜覆有情人。身落水宫膏鱼吻,灵飞天外幻禽身。
含花草,衔石尘,茫茫海波竟自沉。朝起暮落犹未悔,只愿沧海再无痕。
众人之中,任崇圣于文墨一道只属末流,虽也自幼学诗作文,但他醉心武学,又擅长经商,子曰诗云之类便不及旁人。是故众人一见,都莞尔一笑。
任敬贤道:“果然是大哥手笔,朴实无华,刚直素雅。”任崇圣心知弟弟是刻意捧自己,他无心文墨,也不在意,当下也不出言点评,只微微一笑。
众人又看秦裳所作,只见她的是:
雨霖铃·刘兰芝
嘉彼处子,如花静娴,若柳柔淑。玉荷泥中凝伫,自愈洁,他人愈妒。蕙质兰心怯软,怎奈风雨覆?只落得、白绫一挽,身悬池边断肠树。
曾闻西方有菩提,散香花、堪把世人度。相遣迦陵仙鸟,总徘徊,哀鸣满路。回望人间,犹记石蒲旧约莫负。便纵在舍那天境,总是沉香处。
众人一看,皆拍手叫好,叶清秋道:“妹妹这首词,妙就妙在下阕,以上天神佛的眼界,来看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又把接引魂灵的迦陵仙鸟与孔雀契合,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徘徊的哪里是孔雀,分明是难以割舍的痴情。写得果真绝妙!”
任慕蓉笑道:“看来今日摘冠之词,非二嫂嫂莫属了。”
任崇圣道:“慢来,二弟的词大伙儿还没看呢。”秦裳道:“不错,二爷向来文墨无双,比我要高明得多,这次填的词,想来也是极好的。”
任敬贤道:“极好不敢,但总归是看得过眼。”秦裳笑道:“二爷怎么这般谦虚,拿给我们看看方是正经。”任敬贤笑笑,拿出词作来,只见他写的是:
洞仙歌·虞姬
青鼎沉烟,染蓉帐香残。醉里观星更漏短。看天河微茫,月华泻地,清风起,零落多少寒蝉。
漫步更携手,西楚君王,也曾豪气吞霄汉。叹时不与我,楚歌四面,烽烟乱,柔肠千转。无奈何造化作弄人,青锋三尺,血如花绽。
众人看罢,齐声叫好,秦裳道:“‘血如花绽’四字,凄美悲怆,尽显伤情。纵观虞美人生前身后,除此四字之外,再无别的辞藻可以言说。”叶清秋道:“看来今日起社,居冠者又是二弟了。”任慕蓉道:“每次都是二哥哥第一,真真令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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