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军的武人,在地方上兼领军政,统管军户和荫户,权柄极大。在这种政策下,哪怕是最普通的士卒,也兼任保长、伍长,分管几家寻常百姓,地位甚高。
当将士们与百姓紧密关联,将士们便有了强烈的保家意愿,而百姓们眼看着武人的身份和待遇,也能引发出他们对沙场建功的憧憬。
武将做到钤辖这一级,治下的将士超过数百,荫户超过一千家,则军政又再度分开。政务司也派出对应的官员负责民政,对下级的军户和荫户实施双重管理。
这样一来,每一个钤辖所领的数百兵马、上千人丁,便自成一个最基本的单元。再往上的都指挥使司,反倒规模并不固定。郭宁视情况不同,能随时调度各个钤辖或副都指挥使,充实或削弱各州都使司乃至直属节帅府的六军。
比如现在,负责驻守盖州的韩煊所部,就被大大加强了。
韩煊是昌州出身,与郭宁同乡旧识,多次并肩厮杀。此番他在黄龙岗上,以铁骑连连挫动蒙古军阵脚,并阵斩了蒙古千户浑都古,在辽东威名大振。
有他顶着辽海防御使的名头坐镇辽东,最为可靠。
且韩煊在昌州时,并非寻常屯戍军的军卒,而是乌月营的驱军后代。所谓驱军,大都是国初所免的辽人奴婢,凡战常驱之在前,以此得名。故而韩煊挺熟悉北疆异族的那一套,还会几句契丹语。
郭宁的定海军中,用于野战的主力六军,就此分拨出一块。但光是韩煊所部,却还不够,故而郭宁又从汪世显麾下调出了萧摩勒所部,充实复州。
萧摩勒是郭宁的亲卫出身,祖上是上京路的乣官,他自幼从军,在与蒙古军的厮杀中,素称厚重坚强。萧摩勒下属有三个都将,张阡便是其中之一。
张阡这趟在辽东颇有功绩,这下重新归建,必然有益于萧摩勒迅速掌控复州局面。
至于蒲速烈勐,自然也有其独特的作用。
此前蒲鲜万奴在咸平府聚集十一个勐安的庞大力量,遂能西向压制耶律留哥,并俨然东北内地的军政首领,连朝廷也要任命他为东北宣抚使,以作安抚。如今他虽身死兵败,但那些勐安犹有余部在彼。
道理上,继任的东北宣抚使纥石烈桓端会尽快收编他们,但谁又规定郭宁不能在其中捞些好处呢?
在咸平府的十一勐安之外,婆速路、胡里改路、速频路等地,还有数以千百计的蛮夷部落、数以十万计的丁口分布。这些部落或者自称女真,或者说是高句丽的别种,又有自称渤海后人的,其实大都是茹毛饮血的野人。
郭宁和移剌楚材商议过,若能驯服其中一批,逐步迁徙入中原,便能继续充实兵源,就算日后沙汰,也能充作地方的劳力。
具体怎么做,那就得看蒲速烈勐的本事了,他若有能力,辽海副防御使只是开始。郭宁身边这些高官,多半都是一年两载里从小卒起家的,他用人一向大胆。
严格说来,郭宁此时正式的身份,依然是从三品的定海军节度使。那个山东宣抚使的头衔,他为了避免与杨安儿之间的冲突,一直没有正式就任。
按照朝廷制度,节度使的直属军将,乃是正七品的都指挥使,数量也只有一员。但郭宁自家委任的正副都指挥使有十几个之多,连带着还将宁海州和登州刺史驱使如下属。
这会儿他又给凭空给盖州生造出一个从四品的防御使来。这样的任命甚是荒唐,在场众人却全无异议。
毕竟郭宁说得明白,近侍局的奉御刚淹死一个,皇帝都要服软了,底下人何必在乎呢?
如今的大金疆域上,已有形同独立建国的皇子,再多一个兵强马壮的割据军阀也算不了什么。只要大家面上还过得去,没到和朝廷翻脸的时候,谁也别在乎细节了。
而郭宁继续道:“辽海防御使的兵员数目,定在五千。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把自家的兵力填补充实,另外,最迟到中秋,你们须从辽东地界签军一万,运到山东。”
萧摩勒和蒲速烈勐对视一眼,凛然遵命。
郭宁又看诸将:“入夏以后,去年底招募的山东本地新兵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我听说,各地荫户还有跃跃欲试,意图投军的。那就传令下去,张榜募兵,最初到中秋,再签军五千人。”
这话一出,骆和尚、李霆等重将无不大喜。辽东一万,山东五千,这一万五千人的新兵,必然充实到诸将所部。也就是说,山东这边,合计将有两万五千名用于野战的精锐士卒。骆和尚等人的部下,将会一口气翻倍。
但也有些文吏惊讶、愕然。
这些吏员比武将更清楚定海军的家底,去年遭逢与蒙古军的大战以后,整个山东残破异常。郭宁虽然从蒙古人手里勒索了一批辎重、粮饷,但消耗极其剧烈。
这几个月里,登来三州又广开各种建设,无论钱财和粮食,都如流水一般哗哗消耗,吏员们对外维持着烈火烹油的局面,却深知自家老底子好几次差点兜底翻上来,已经越来越依赖与南朝宋国的走私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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