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好友阖家身死的缘故,燕宁甚是恼怒;况且联络内应是他的主要任务,这么失败了,他的面子也搁不下来。
他想了想道:“张林在益都城里根深蒂固,若他有事,城中多半要乱!咱们拣选精锐将士,在城门附近等一等,有机会的话,再试一试吧?”
“今日已攻了三回,死伤百余人,既然拿不下城池,那也就罢了……且禀报节帅再议。”
汪世显摇了摇头。
再要继续攻打城池,不是不可以,但那样做的话,得失恐不相抵。
不同与动辄挟裹数万、十数万百姓的红袄军,郭宁的定海军一向以来,走的都是精兵强将的路线。
便如此刻,郭宁所领的这支兵马,合计不过一万两千人,但其中超过半数都是经验丰富的沙场老卒,装备、训练和士气俱都出众。
他们前后只用了三天,就打穿了潍坊,连续夺取了昌邑、北海、昌乐、寿光四城,击溃、俘虏了散在这些城池的红袄军、或者打着红袄军旗号的杂牌武装万人以上。
之所以如此追求精兵,是因为定海军最终的敌人,始终是蒙古人。
面对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的蒙古骑兵,单纯兵力的堆叠毫无意义。能对抗精兵的,只有同等规模的精兵,人数无限制地堆上去,指挥和后勤都会跟不上,到最后,与送死并无区别。
郭宁对将士们的期望,是在野战中与同等兵力的蒙古军正面对抗。这一点,在来州海仓镇,在咸平府黄龙岗,已经两次得到了检验。这样的精锐兵力,应当用于决战决胜,而不适合浪掷在前仆后继的攻城池攻防上头。
就算要攻城,也不能拿人命去填。
当下汪世显鸣金收兵,他和几名主要的部下,轻骑快马,往东阳城去。
见汪世显入帐,郭宁便知,己方的内应怕是不成了。
汪世显三言两语,将益都西门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环视四周皱眉道:“不是我自夸,与内应的联络,乃至后头的呼应,我都有预先制定的计划。那刘庆福虽有勇名,但出身乡野,是个草莽强徒,并无带领大军攻守厮杀的经验。论他的才能,断不至于发现我方与内应的联络!”
“你的意思是?”
汪世显沉声道:“城里有古怪!我看,城里除了刘庆福,还有额外的布置,还有咱们不知晓的得力人物在场指挥!”
“有额外的布置,有得力的人物,而且,秘而不宣?”
郭宁凝眉思忖,喃喃自语:“南门的主攻方向,有一支不知身份的铁甲军;西门方向,则有得力人物暗中策划,布置了针对我方内应的手段?”
郭宁这么一说,郭仲元便觉得愈发古怪了:“我军起兵至今,不过才三日!这些安排,难道是三天里头做到的?”
“当然不是。”
郭宁注视了徐瑨一眼。
徐瑨立即出列,将先前那个伪装成杨安儿亲将,前来求援的死士情形,一五一十说了。
“……”
这其中,真有不寻常的诡异。
众将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有人扇动红袄军各部的动荡,再策动定海军出兵,然后又在益都府暗藏力量,试图与定海军纠缠?按这说法,己方的行动竟出于他人的诱导,这诱导之后是什么?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可节帅又为何出兵呢?莫非,是想将计就计?
汪世显转向徐瑨:“老徐继续说说。”
徐瑨轻松笑道:“此前节帅已有定论,有动机和能力派遣死士,误导我军的,或者是遂王,或者是仆散安贞。具体是谁,当时猜不出来,但我现在反倒明白了。”
他说到这里,郭仲元“啪”地一拍手:“我也明白了!”
汪世显揪了揪胡髭:“嗯?怎么讲?”
“汪将军你想,能调度死士、间谍在山东行事的,有两家,但在益都这边,能调动兵力,协助李全守城的,却只可能,不,必定只有一家。此前传闻说,李全所部降了仆散安贞,现在看来,他很早就已经与仆散安贞合作了……这益都城里,有仆散安贞的兵将!”
仆散安贞可不是空头的宣抚使,他身为三代将门,与皇族关系亲密的贵胃,还历任拱卫直都指挥使此、右副点检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等职务,手里是有实力的。
早前他身在中都的时候,冷眼旁观胡沙虎等人的动乱,并不全力参与其中,支持或反对哪一方,但徒单镒已经要对他加以拉拢。待到他今年出任河北安抚使,一人统管河北东西两路四府四镇十三州的庞大地盘,则其手中的实力必定迅速膨胀。
当他拉拢了在红袄军中自领一方的李全,就自然能隔着数州向益都投放力量了……别人做不到,可仆散安贞一定做得到!
“可仆散安贞为何插手山东?他……”
汪世显的话说到一半,便明白了过来。
他自己便是屈身河北塘泺许久之人,如何不知道河北荒残情形?何况去年蒙古军入寇,更把河北烧杀得不成样子。仆散安贞这个宣抚使,地盘大是真大,穷也是真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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