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这次学的乖了。
他没敢乱装逼,只是有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和审美功底。
但要让他把这幅画的亮点妙处,洞若观火的全都用美术语言给人一处处抽丝剥茧拆解清楚……好吧,老杨也没有那么的有知识储备和审美功底。
注意力是一种很宝贵的资源。
达芬奇、亚里士多德,张衡,这种从文艺到科学再到绘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的全才,是属于几个世纪以前,学科领域发展尚局限于萌芽的年代里先贤大儒们特有的广博。
到了如今。
任何一个专业的学科领域,都已经发展到了非常专业化的阶段。
人的一生往往精力只够选择一条道路,把注意力集中分配到一处,将一门学科走到极高处。
央美的教育为他打下了不错艺术修养的基础。
但毕业后的这二十多年里。
老杨孜孜不倦的积攒的知识储备是讲黄段子,主攻的审美方向是金发大波妹。
他脑海里的艺术知识就和肚子里餐厅吃饭时顺着土豆丸子灌下去的那杯卡在汉堡酒驾标准界限之上的精酿啤酒一样。
随着他的扭动,叽里呱啦的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总的来说,他就是一位有着专业学科背景的二把刀。
因此。
老杨只能感受到这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是不同的,是有吸引力的。
怎么说呢。
比起崔小明的那幅作品。
论第一印象,似乎崔小明的画更“奇”,但顾为经的这幅画则更“厚”,更加“凝实”,仿佛照片上的作品要更加黏稠。
不是色彩用笔的黏稠,而是气质上黏稠。
如果把崔小明的画比作五彩缤纷杂糅到一起的气泡果酒。
那么。
顾为经的画就是一杯汩汩冒着热气的血浆。
但要是让老杨像曹老爷子那样,拿到画的第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两种气质浅与厚的差别根源在于顾为经以郎世宁新体画为骨架的融合画思路,技法上的完成度更高。
油画、素描、国画这三种绘画元素被他的画笔“压”的更加紧实。
以及更重要的一点。
崔小明的画新奇归新奇,但情感上的深度却比顾为经的作品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崔小明的作品是用创意画出来的。
顾为经的画却是情感铸就的。
后者的画更带有热意,带有人间的烟火气。
甚至让他像曹轩这般,在看到这画时的第一眼,就立刻和背景的音乐旋律合上了,想到了属于生活的英雄主义。
就算把他肠子里的屎都攥出来,老杨也是万万没有这种鉴赏水平的。
这一次,曹老倒没有批评他。
“不错,亮堂一些,也更加灿烂一些。这话说的听上去不像是美术鉴赏的语言,也依旧是浮于表面,但却是认真用眼看,认真用心说的结果。”
老太爷点点头,难道赏了老杨一个笑脸。
“比刚刚那一大串什么晶莹剔透,老辣活泼有味道多了,有点长进,这样以后出去混的时候,倒可以说是曾给我当过助理的了。”
“是老爷子您教的好嘛。”
老杨嘴咧的跟烂柿子一样,在那里又扭了扭。
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那你觉得,这两幅画谁更有希望获奖呢?”
曹老重新看向桌子上的平板电脑和旁边的照片,沉默了几秒钟,再一次的问道。
老杨迟疑了一瞬,又用眼角的余光去瞄曹轩的脸色。
“说实话。”
曹轩像是脑后长眼了一样,加重了语气,吩咐道。
老杨不说话了。
现在“杀手本能”就帮不上忙了。
靠的只能是他这些年以来人情事故积攒下来的行业经验。
他能看出来与年初大金塔时定下那个赌约时,七分玩笑,两分勉励,一分欣赏不一样。
经历了这半年以来,伴随着顾为经一次又一次屡屡超出曹老期待的表现。
老杨清晰的明白。
在老爷子让他订一张去新加坡的机票的时候,显然是已经真的动了心思的。
谁曾想到。
就在早些大家以为是玩笑似的赌约,仿佛真的要变成现实的时候。
偏偏这个崔小明突然跳了出来,挡在了身前。
老杨纠结了几秒钟。
他没有回答曹老的问题,而是忽然一咬牙,一发狠,低声说道:“崔小明那里,要不然,我等会儿跑去打个电话,知会一声新加坡组委会的评……”
在艺术展走后门这种东西,要不然你就别走。
堂堂正正的做人。
要不然,既然大家都想玩人脉。
那么就是各自开坛斗法,你请你的铁拐李,我请我的吕洞宾,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请神上身,山刀山,下油锅,输赢生死,各安天命。
看看谁的命更硬。
敢玩就要敢玩的起。
你的背景强,后台硬,所以你抢了我获奖的机会,我服气。
同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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