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长长的钢架板面从海岸向远海延伸,仿佛终点便是那个方向上的那个岛,但是在一个直角转弯后便戛然而止。在围绕这个能在海面之上站立的平台的围栏之中有一截空段,靠岸的船只从这里推下登客梯,一个新兴的交通枢纽开始发挥作用,让人们到这里来,到别处去,自由如同彼时在船顶翻飞的海鸥。
但是在深夜十分,这里在海水退潮也露不出的部分,冰冷的空气与水汽和吸走热量的钢铁让这里变得无比寒冷。安保站已经关闭,只有门口的吊灯照亮着一排空无一人的冰冷座椅,夜色之中灯光的白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铁青色。
这里已经离海岸有了距离,那边即使平时再混乱,夜晚足够地长也会让大多数人被黑夜打败。一个有着光明且无比安静的地方,相比起黑暗同样适合人冥思。
特拉格站在直角转弯处的登船口,注视着水下不知是映照科尔岛的光环还是月光与星光的波光。一截缺失的围栏,就好像在怂恿着失意之人从那里踏上幻想之地的归途。
他真的这么做了,站在边缘向前迈出脚步,身体中心前倾,后腿自根向趾脱离支撑面浮空完成人类行走的一个无比普通的循环。落水声并没有响起,特拉格回到了原处,靠在旁边的栏杆上。
侧身而立,一边是“不夜城”科尔岛,一边是未至寒季已然冰冷的水面。临水而感到的寒冷在他的身上挥之不去,即使在平时的连帽衫的外面多加了一件夹克,又再裹了一条围巾,为了保暖而穿搭怪异——无论多少次重塑身形,这当然还是特拉格,一个暂时“无可救药”的人。
“观察一只恶魔的出生或死亡,会让你受益匪浅。”
希诺是一位善于倾听,善于协调和处理事务的好上司,但是在为自己开的“药方”上,自己却没有辩驳的机会——唯有这件事,他认为没有讨论的价值。他转过身去,不再理会特拉格。
“你也可以观察我,如果你认为我拥有的是恶魔的力量,也有那个能力的话。”
在经过研习之后,具有魔法师应有的感知能力后特拉格的确没有感知到应有的气息,尽管在被亲自告知了他的能力带来的一些后果后同样感到不适。恶魔应该比这更加邪恶。
然后,在一系列机缘巧合之下接触到了科尔岛上最大的反叛组织,“用魔鬼之力反抗恶魔”的人不少,但正是魔鬼与恶魔的本质区别让特拉格无法找到真正的恶魔——难以想象那些紫色皮肤的“恶魔”没有毁灭掉科尔岛,把灾祸带给整个世界。
但是那个在反叛组织里的反叛组织女孩却让他有了新的认知,一个需要靠限制器约束意识和行为,身上出现年龄逆转还有后来眼角类似病变的女孩,真的就是恶魔的化身么?
在私下调查起源之时找到了她的能力来源,那个意外失窃的展品——竟然是双子恶魔中没有名字记载的那位。
从记载中意识堕入后逃离炼狱的研习者记载,相较于歌利亚的掌控地狱众魔的强大而展示出的低调,另一位则为了夺权被不断挫败逃往歌利亚无法触及的炼狱,待到屠戮炼狱之人恢复恶魔之力时再次挑战,周而复始,直至被封印在石英岩中。这是古往今来以身殉道的研习者所能观测到的炼狱与地狱历史的一部分,而歌利亚的三叉戟与铃手上的那两把匕首是怎么到来的,同样也一定和进入过地狱的研习者有关,可惜一切不得而知——就算知道了这些,对自己的“病”又有什么帮助呢?
“本不应该打扰你与哪位恶魔的交流的,但是你似乎有带来变革的机会。全知全能之神期待您的表现。”三年前,特拉格所在的“七芒星”解散,前往“梦想之地”,归来后接种了“恶魔计划”中提供的所谓“疫苗”,失去意识数日,饥寒交迫,被人嫌弃,最后踉跄走过一名告示者占卜师,被搭话后成为了一名“死士”进行训练。
在不断地折磨之中特拉格找到了自己的能力,又在不断地消逝与重生之中能熟练的掌握。可是代价呢?他们可不会在意代价,就算是现在联邦名义上的领导者,自己最高的上司,也逃不过这一过程——要是说出去,自己和那个恶魔政客是同学,会不会被关注呢——还是算了吧。
特拉格望向海面,身体在寒冷的空气中如同吸水的沙子一般沉重粘滞。过段时间自己就会从这里搭上前往“梦想之地”的船,去见自己的老友一面——然后呢?多问几个自己“然后”,特拉格便感到精神恍惚,好像身体就要在下一刻永远地消逝,
那样也好啊。
“哼呵呵呵,你在这里啊。”
说恶魔,恶魔就到。
特拉格贴了贴温暖的围巾,顺着方向瞥见了手中转着匕首的铃。她的眼角裂痕中闪烁着地狱之光,脸上眯起眼的微笑看不出有几分不悦。那身暴露的着装,哼,看来是猎人发现了猎物。
“你不冷么?”
特拉格现在只想问这个。该做的他已经做完了,没做的也没有什么动力去做。
铃没有回应,空中响起刀光割裂空气的声音,在传入耳之前,从照明之下掠过的一道如飞鸟般的影子已经到了特拉格的面前,远处的身影也瞬间在穿过光明的一瞬间借着匕首旋转的势头握住刀柄向特拉格刺来。
但特拉格却本能地做出了防卫,围巾从缠绕脖颈之间弹散开来,棉线一瞬之间扯散后拧成一条条丝带顺着特拉格伸出的右手,在后退迎接铃的冲刺之时借此缓冲绕过她的武器直接缠住了铃的手腕。
可是他没有料到的是铃的右手并没有握着匕首,只是在左手的动作被限制后飞快地朝着特拉格出拳绕行的丝带扑了个空,在缠绕住铃的右腕之时已经被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发力的主动权握在了铃的手上。冲刺而来的这股力将两人推到了转弯处的围栏上。
“……”
“……”
背对着科尔岛和月亮的光芒,特拉格的距离被铃推下海去只有一步之遥。两人以面无表情与无言微笑的状态对视着,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默契之间也保留了彼此最后的约束。
我明白了。
看见铃的恶魔印记发出愈发明亮的光,特拉格已经确信了眼前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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