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厅的会议室中,五十余人围坐在鹅蛋形的巨大会议桌前,个个脸色严整,心态沉重。
坐在最上首的任建军首先打破了沉寂:“明城美人山大屠杀事件,极其严重!好在事发荒野之中,未引起民众的恐慌,但中央已经接到了有关情况的反应,这次派我过来,就是要彻察此事。想不到啊,各们同志,这清夏省看起来风平浪静,一片和平景象,但隐藏于下的却是汹涌波涛啊,我觉得很失望。”
余明额上冷汗淋漓,“是,是我的失职,我愿意辞去市局的职务,对这次事件负全责!”
“辞职于事何补!怎么犯了错误,就想撒手不管?国家培养出一个人来,得花多少的心血啊!你如果真要辞职,我也不拦你,明天就能批下来!同志,做为一个领导,更重要的是有责任心啊,作为执法部门,就是要为国家的安定担负起这副担子哪。”瞧余明脸上已挂不住了,话峰一转,说:“其实这事我、在座诸位都有责任,看这个青华帮也真有些气候,一次竟出动了几千歹徒,声势已是不小,估量着存在了不短的时候了,但我们还是毫不知情,长此以往,必然要成大祸!所以,余局长也不必太过自责,大家今后同心协力,把这伙黑势力一网打尽。”一席话说得恩威并重,掷地有声,由余明带头,大家鼓起掌来。
“老余,你那些死伤的兄弟们怎么安排的?前些日子景德街的血案,对咱们的队伍可是一个大大的打击啊。”散会之后,任建军拍着余明的肩说:“抚恤金可够?有没有什么困难?咱们的干警为国为民而牺牲,国家一定不能夸待了他们的。”
余明擦去额角的汗珠,说:“部长,我都办妥当了,全部按照烈士待遇给予安排。”
任建军说:“那就好,那就好,我心也稍安了。”正说间,忽见一个身材好得过分的女警官迎着自己走了上来,立定站好,敬了一礼。“部长好!部长!我有事要向您汇报!”
余明吃了一惊,来人正是陈汝丽,“小陈,你怎么也到省里来了?”陈汝丽转身向余明敬了一礼,说:“局长好。”脸上毫无表情,回身对任建军说:“部长,我能占用您一些时间吗?”
余明疑惑的望着陈汝丽,说:“小陈,不要胡闹,部长刚来就开了几个小时的会,还没有休息过一刻,你有什么情况,可以先找我说嘛。”
“不,这事儿我非和部长说不可!”陈汝丽不再看余明一眼,坚持的说。
任建军看了看余明,又看了看陈汝丽,笑道:“老余,不要官僚作风嘛,万一这小同志有什么个人问题,你解决不了的,向我反映反映也好啊。”
余明说:“部长…”
“好啦,你先回去休息吧,市里还有那么多工作,注意身体啊!”说着挥了挥手,就和陈汝丽一路走了。
余明只觉不解,叹了口气,便急匆匆的坐回自己的车中,回往市局。
省厅原在土改时期就已是市局,后由于中心位置日渐突出,遂改为省厅。省厅占地广阔,原是一个清代大官绅的府第,现虽老不旧,时常修缮,后园里正是春色宜人,两人在长廊下走了一段,陈汝丽看着左右无人,抬头说:“部长,不是我不守纪律,越级申报,我实在没有可相信的人,而您是中央来的,这情况只能直接报给您了。”
任建军看陈汝丽神色慌急,让她坐下,安慰道:“不用担心,现在非常时期,任何情况对于中央都是有价值的,只要可靠,就能给你记功。说吧,是不是关于青华帮的。”
陈汝丽点点头,说:“部长,您怎么知道的?”
任建军说:“这事刚才会上已讨论过了,具体实施还要看调查的进展如何。”
陈汝丽顿足说:“糟了!部长,咱们的队伍里有些人怀有异心,这消息传了出去,不但对今后的调查不利,对你的安全问题也…”
任建军微笑道:“小陈,可不要胡乱猜疑,要有确切的证据,才可怀疑自己的队友啊。”
“部长!”陈汝丽眼眶中泪珠打转,想起自己敬重的余局长,咬了咬下嘴唇,说:“我刚开始时也不信,只怕自己估计错误,错怪了队友,但经过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多方查证,又累次的试探,却更加坚定了我一开始的怀疑!”陈汝丽渐渐激动起来:“从几月前,明城就出现了两起恶性持枪杀人案,一起发于东城郊,一起发于海域酒店,管辖区域为四奇、珠玑两个分局,但两局一直没有将这两起大案上报,我也是偶然之间,抓住一个惯偷,审问之时,他恰是那日东郊凶案的第四目击,手下立即就来报了我,我自去审问,那惯偷只求饶过他这一回,他就把整个目击过程原原本本的交待出来。我说你先说,政府对待提供重大案件线索的犯人都有政策,如交待的情况重大,不但可以免罪,还能获得奖励。”
任建军听到这里点点头,显然对陈汝丽的工作态度很是满意。陈汝丽看到任建军令人安定的目光,又接着说下去:“那惯偷想了一会儿,便全部交待了,说是当天晚上,他在东堂村口喝完酒,便要回西堂村,走到半路上,忽然那个,嗯,方便,于是找了棵大树的后面,正在这时,一辆远郊公车吱的停在了路边,然后就瞧见一个司机和一男一女如见了鬼一般的飞逃下车,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走下车子,慢慢的自树旁走了过去。等了一会儿,不再看人走下公车,那车停在路中也无人管,好奇心起,便登上车去看,原来那车上死了一个人脑浆溅得半个坐位都是,当时那惯偷就被吓傻了,忙跳下车子,直逃回家,本想立即就报案,但想到自己累次犯案,警察也未必相信自己,难说又生出什么事端来,于是开始关注第二天的报纸,但是奇怪,到了第三天、第四天,这事丝毫也不见报道,后来时间一长,也就把那晚的经历当成了一个恶梦,不再提起。我当时就起了疑心,把电话打到了四奇和珠玑分局,但两局异口同声的回绝,都说绝无此事,近来各区治安良好。那么,不是这惯偷说谎,那便是两个分局的同事说谎了,但这惯偷毫无说谎的理由,他的本意只在要洗脱自己的罪行,何要反捏造一个大案来加重罪责呢?我更是想不通,于是在两个分局想法子各安插了一个人手,后来由他将案件记录本影印了付件拿来查验,在珠玑分局9月25日的记录中,有两条被笔涂黑的记录,而四奇分局竟也是一样,经过使用电脑合成和扫描仪的鉴认,发现了记录的是两起命案,一件是东西堂村的公交车杀人案,一件是海域酒店的入室杀死住客案。但为什么会被涂黑,我当时也只想两局为了治安奖金,隐匿起这两起大案,但又一想,事情必没有这么简单,又继续查了下去,终于找着了那晚的两个青年男女和司机,原来他们当晚就报案了,四奇分局也将三人叫到局里调查,但结果让人吃惊,四奇分局的人让他们什么也不准向外宣扬,让司机带领来到现场,将尸体拉走,然后冲洗之后,让司机若无其事的开回公交公司,推说车子半路故障。之后又竟然有黑帮去找过三人,也是百般威胁利诱,不准三人将当晚的事说出。而当晚海域酒店的服务员也遭到同样下场,我经过一些调查工作,终于查清了大致的前因后果。”她将自己的艰难查证一笔带过,看任建军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又接着往下说:“原来当夜死在公交车上的人是黑帮的一个小头目,便通过关系和辖区警局相互连络,怀疑是黑道仇杀,便不想于白道了结;而海域酒店的老总得知出了这事之后,也通过中间人联系了警局,要求不要声张出来,只怕消息一传出,酒店的生意将一落千丈,便将当晚的录像全面消除,装作案件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于是,两个案件串连在了一起,白道调停,黑道出面,将整个案件瞒得滴水不漏,也是好在瞒上不瞒下,我的人多少也查到了一些东西。部长,我不知道,这张黑网究竟网住了多少人,有时我只觉得势单力薄,感到实在无法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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