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辞只是微笑,并未说话。
眼瞧着天色一分分暗沉下去,明月衔在瓦蓝的天空,江楼楼借着咕嘟咕嘟的水声说道:“水都知道滚。”
镜辞明白她在指桑骂槐,人都说开水不响,响水不开,镜辞并未急着反驳,他耐心等待片刻,等到水声沉下,他才启唇:“水都知道既开之则安之。”
江楼楼不想与他继续争论,毕竟天黑透了,万一他下山的路上遇上麻烦,别那帮土匪的余孽追杀,岂非她的罪过?
她用棉布裹紧壶把,端起水壶,白瓷茶盏里搁的是红茶叶。
沸水入盏,茶叶由下至上浮起,原本缩成颗粒状的茶粒子随之舒展开来,将透明的清水染成棕红色。
江楼楼也给镜辞沏了一杯,北方月色无尽苍茫,江楼楼点燃正殿门廊的灯,搬来两把椅子放在正殿门前的院儿里,示意镜辞坐下品茶。
道观四处皆是悬崖峭壁,以石块砌成四方的墙,以前观内加上道长一共有三十来个人,加上正殿、偏殿、厢房以及练武的地方,面积颇大。其实练武的地方就是正殿前的院子,也就是此时江楼楼和镜辞坐下来的地方。
镜辞没想到江楼楼还有茗茶的雅兴,他端起茶盏轻啜半口,“你竟然能静下心来饮茶。”
江楼楼面无表情,看不出是悲还是喜,或许用静字形容才合适,“难道我以前很浮躁?”
镜辞浅笑摇头:“时隔多年,我早已忘了你浮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江楼楼这辈子是彻底转了性了,乍一看颇有种清心寡欲的感觉。江楼楼喝了一口茶,说道:“看样子我已经脱离尘世喧嚣很久了。”可不是很久了,从六岁被送进道观直至现在,除了日常打水会下山以外,其余时间都没有离开过这座山头,再活泼的人,也禁不住这么磋磨吧。
夜风习习,冬天的晚间干燥寒冷是最寻常不过的了,江楼楼望着月亮,下意识的说道:“沉寂了几个月,这儿比往年的冬天更冷了。”
道观再往北一些,就是雁门关了,每年冬天,满天飞雪能把人活埋了。
江楼楼说完话,也陷入沉默,连续多日浸在悲伤之中,她好像已经忘记开怀大笑是什么感觉了。
茶凉了,但炉火还烧得正旺,镜辞替她满上热茶,“只要火不熄灭,一些都还有希望。”
江楼楼侧首望他:“父王和母妃已经死了吗?”
镜辞明知结果很残忍,可他还是选择告知真相:“你父王战死沙场以后,母妃自尽了,王府众人得到遣散。”
江楼楼不禁感慨:“还好,没有伤到无辜。父王是大元的臣子,理应为朝廷征战,母亲与父亲鹣鲽情深,换做是我也会随父王一块儿去的。王府众人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遣散得好,总好过死在战火硝烟之下。”她停顿片刻,说:“其实你并不是我父王的手下,对吗?”
镜辞发觉她的思维冷静地可怕:“为何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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