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赵维踏踏实实在帐中养伤,不管窗外之事。
赵与珞则是忙完公事,便尽量来陪陪赵维,哪怕只是一起吃顿饭,也是好的。
这其间,赵与珞发现,儿子确实改变不少。仿佛经此一役真的长大了。懂事多了。
不过性子还是那个性子,说起话来混蛋至极,能气死个人。
这几天,赵与珞一直在想,太后为什么让赵晔顶替,可是终不得头绪。
又碍于当爹的面子,不想让混蛋儿得意,就这么绷着。
直到一天傍晚,赵与珞照例来赵维这里陪到用晚饭。
父子闲聊,无意说起当下时局,赵维一边扒饭,一边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在琼州呆的时日可不短了,张弘范不定哪天就追过来了,到时往哪儿跑?”
赵与珞笑骂,“混蛋小子,就知道跑!太尉已经主张屯兵固守琼州,与元军决战。”
“噗!!!”
赵维一口嚼烂的米饭喷出去,“固守?那太后不是白忙活了?”
弄得赵与珞也怔住,“怎地?”
啪!只见赵维把筷子一摔。
“什么叫怎地?张世杰那厮在崖山没死成,又把大宋的坟地挪琼州来了?他特么到底是领兵的,还是挖坟的?”
此言一出,倒把死赵与珞惊出一身冷汗。
“你...你这孽障,不可胡言!太尉一心为国,怎容诬蔑?”
“我的亲爹啊!”赵维长叹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陆相一起装傻啊?你就不觉得崖山败的诡异?”
崖山宋亡,在历史之中无疑是悲剧。
可是,从战略的角度来说,这场悲剧可不是时运不济,而是一场人祸。
那时的大宋确实苟延残喘,但绝不应该是气数已尽,更不应该亡于崖山,完全是张世杰战略上的愚蠢。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起初,元军攻破临安,江万载带小朝廷出逃,一路逃至香山,躲于沙勇村马南宝家中。也就是马小乙他爹家里。
君臣无路之时,又因为马家曾在崖山为官,熟知其险,便向君臣推荐了这样一个战略要塞。
张世杰、陆秀夫,还有接替父亲江万载、时任殿前司都指挥的江钲,亲自勘察无误之后,这才定下了于崖山布防抵挡元军的决策。
而且,当时的大宋也不是全无一战之力。各地勤王的义军,加上殿前司精锐足有十几万之众,战船上千艘。
而且,还有琼州为海上补给线,有德庆的江璆(qiú)为陆上策应。如果决心固守,也未必守不住。
但是,谁也没想到,军中的两大支柱,江钲和张世杰会在战略上出现分歧。
当时,江钲主张分兵据守,在崖门水道的南北两端各屯重兵。
这样一来,不但元军进不了崖门,而且可以控制一段海岸。且两军互为后路,以备万全。
而张世杰则是死活不同意。他主张合兵一处,以铁索连舟,在崖山海面构筑水寨。
说白了,就是“王八阵”。
二十万军民缩在一块儿,绑在一块儿。元军进崖山,我闭寨不出,与之抗衡。
为此,张世杰甚至以为江万载发丧为由,把江钲给支走了。让苏刘义掌管殿前司,江钲的族弟江镐为副手,扫平了战略上的障碍。
结果......
结果自然不用多说,张弘范大军一到,把崖山南北水路堵死,那可真是不折不扣的瓮中捉鳖啊!
从年初围困崖山开始,元军切断了宋军补给。水寨之中断水断粮,百姓只能以海水解渴。
海岸也是尽落敌手,张弘范也不急着攻寨,以炮石袭扰,打得大宋只能当缩头乌龟。
直到那日,张世杰率军决死出战,大败而返。这才有了陆秀夫抱着赵昺跳海,二十万军民有样学样的历史惨剧。
这段要是真较真儿的话,张世杰起码能分八成锅。
只是赵维没想到,崖山一败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来?这张世杰对王八阵就那么执着吗?
“爹啊!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崖山都没守住,琼州这四面漏风的地方就能守得住?太尉这一招固守,实乃昏招。”
一番肺腑之言,说得赵与珞都有点不确定了。
“你是说...张太尉错了?”
“呵呵。”赵维冷笑,“错了倒还好说,就怕......”
赵与珞皱眉,“就怕什么?”
“就怕太尉明知是死,还有意为之。”
赵与珞一听,登时炸了:“不可胡言!太尉赤胆忠心,怎会如你所言?”
不想,赵维根本不吃老爹那一套,“还真不是胡说。爹你不在崖山,有些事不一定有孩儿看的真切。”
啪!!赵与珞一拍桌案,“我看你是讨打!你可知,这些话要是传将出去,太尉做何罪名?”
“那是卖国!!逆君!!”
却闻赵维道:“卖国倒不至于,太尉忠还是忠的。”
“那你还说这些话?”
赵与珞气的不轻。
要知道,故意落败,毁崖山防务,和战略有失,那是有本质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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