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可立的大招,其实还是老一套,给皇帝上疏。
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措辞更加严厉,而且也陈述得更加凄惨。
袁可立在上疏这样写道:臣伏乞圣听,以垂稿之躯诵言。昔先帝之年,臣耕读于睢州,寒窗二十载,而后入仕。当时少年激昂,慷慨愤发。后有幸入东宫,为圣人之师,更是克己复礼、兢兢业业,不敢有怠。常忧患国政,或为君分劳幸甚矣!如今,臣老迈白发,远君千里,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何其悲哉?太史公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泰山与鸿毛何取?孟子曰:舍身而取义者也!今臣也有一死,求鉴别于皇上。
这分明,就是写的一封决绝书。
不同的是,袁可立他的决绝,并不是白头吟那样的爱恨别离,他是写自己马上要去死了,而且还是自己想去死的。
为什么要去死呢?
很简单,这奏疏中也写了,就是那十六字:老迈白发,远君千里,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真够悲惨的!
以前万历皇帝在位之时,期间发生过许多事情。而万历皇帝也是一个性格极及叛逆之人,因为他当上皇帝之后,朝政一直都是张居正把持,而张居正对他也管得非常严厉,甚至万历皇帝哪里做不好,张居正都会当着别人的面怒斥他。
作为一个皇帝,自然受不了下面的臣子这样,所以张居正一死,万历皇帝就开始叛逆了,不但让张居正一家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他自己还数十年不上朝,有时候导致朝堂之上许多衙门的职位都空了好几年……
这是天启皇帝的爷爷,那个时候,皇宫也很乱。万历皇帝宠幸郑贵妃,后来又有了晚明三大疑案,而这些案件中的梃击案,被针对的人就是天启皇帝他的父亲,也就是只当了一个月皇帝的明光宗朱常洛。
因为郑贵妃的打压,让朱常洛整天战战兢兢,非常害怕。
父亲作为太子都战战兢兢,作为儿子的朱由校和朱由检兄弟自然也是一样,幼年的生活可谓是布满了阴云。
那个时候,天启皇帝被人称作‘哥儿’,和弟弟朱由检住在东宫,老师就是袁可立。
在朱由校、朱由检兄弟幼年的时候,并不像皇嗣那样万般宠溺的,他们的父亲都得不到宠溺,更何况是他们?
也就是那一段时间,只有几个老师前来讲课的时候,才能让他们的心神稍稍安定,因为这几个老师都是臣子,彬彬有礼,而且士大夫气息很重,是皇权的忠实拥护者,也是正统的拥护者,他们自然是拥护太子的,所以也能在另一方面,给这两位小皇子一种舒心的感觉。
至于读书就别提了,要是天启皇帝他真勤奋好学,又怎么会喜欢做木工?
一个被皇帝耽误的木匠,有时候想想也挺好笑的。
不过,虽然荒诞,但天启皇帝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更不是那种不尊师重道的人。
这一点,魏忠贤自然最清楚。
所以,当袁可立的这道奏疏送来之后,他看了一眼,顿时便慌张了。
将奏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魏忠贤并不是生气,而是担心和害怕。
这道奏疏,可千万不能让皇上看到呀!
可是,袁可立的奏疏,皇帝一向是要看的,因为尊重师生的身份。
所以,怎么办呢?
魏忠贤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就找来了毛一鹭。
二人秘密相见,魏忠贤拿出袁可立的奏疏来,对毛一鹭说道:“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吧?”
毛一鹭见这是袁可立写的,想起以前袁可立任南京兵部尚书的时候,魏公公可是一直在想办法对付他的,便趁机说道:“不如,我们趁机派人向皇上觐见,然后做好证据,污蔑他?”
“污蔑谁?”魏忠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主要是他找毛一鹭前来,并没有要对付袁可立的意思,因为袁可立年纪确实是大了,六十好几,就像他奏疏里面写的那样,是垂稿之年。
什么是垂稿之年呢?
稿代指稻草的茎秆,在成长的时候,稻草的茎秆是笔挺的,可是当稻谷成熟之后,便会因为要承受稻谷的重量而玩下来。等到后来,人们收割了稻谷之后,茎秆便会留下来晒干,准备拿去烧掉了。
垂稿的意思,就是指将要被拿去烧掉的稻草茎秆,意思就是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不存在了。
当然,魏忠贤可不是因为见到袁可立年纪大了,就有了恻隐之心,他可不是善类。
说起年纪,难道袁可立在南京的时候年纪就不大吗?
很显然,一样的。
可是,那个时候袁可立的职位不一样呀!
南京兵部尚书,主要是这个职位,让魏忠贤不舒服,别的都好。
包括袁可立和东林党的人来往,魏忠贤都能忍,谁让他是天子的老师呢?而且,袁可立虽然和东林党有来往,但和魏忠贤作对也不是非常的明显和激烈,所以魏忠贤的心眼里是容得下袁可立的。
但魏忠贤容不下的,是袁可立占据的南京兵部尚书这个位置。
因为在当时,魏忠贤已经掌握了北方全部的兵马大权,正牌的兵部尚书就是他的人,而辽东、蓬莱以及护卫山西长城的将军们,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唯独南京的兵权,在袁可立手里。
在这种情况下,魏忠贤就容不下袁可立,想要把袁可立赶走,赶不走就扳倒,把南边的兵权也拿到手再说。
现在,魏忠贤已经实现了这个目的,虽然现在在南京掌握兵权的人是苏景,但苏景他的身份也是阉党,说白了也算是他魏忠贤的人,而且魏忠贤自信他的命令,苏景不敢不听的。
所以,现在魏忠贤完全没了对付袁可立的理由。
而且,魏忠贤还盼望着袁可立能在山西玩出一些花样来,甚至像苏景在江淮那样胡闹,抓几个商人,或者是想办法和海盗拜个把子,然后就要钱有钱要粮食有粮食,完全不用他来操心。
魏忠贤他坐镇京城都焦头烂额了,怎么可能还会在这个时候,去陷害一个能干实政的袁可立?
这一次,毛一鹭的马屁显然没有拍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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