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水篷布被风吹扁,再次包裹住薛辰毫无知觉的身体。远处穹际鸣起由浅及深的层叠轰雷,俨如一条波涛翻涌的浑浊大河,滔滔不绝,逆势而上,冲向了苍茫天顶。
刚被成辛以揍倒的贺暄又扑了上来。
孟余等人从侧面像人肉沙包一样急速冲出,拦在成辛以前面,撞倒贺暄,几人互相缠斗在一起。这既是对负伤队长的保护,也能通过极力拖延而让成辛以能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解决办法。田尚吴带的另支支队也正飞快从另一侧小门冲进写字楼来,一步三阶向上跑。
但天台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显然并不是每个刑警都足够擅长近身格斗以及在分秒之间快速制伏一个前任拳击手。孟余死死咬着牙,几乎用上吃奶的力气,把在警校和警队学的所有能耐全都使出来了,也只能堪堪不让自己被再次撂倒,拖住贺暄,他没打算花费时间拔枪,因为明白即便拔出枪来也不能擅开,更何况天台四周都是及膝高的防护围槛,他没有头儿那么稳定的枪法,一旦子弹未击中贺暄,就有可能反弹打到任何一个自己人身上。
须臾之间,成辛以余光关注着缠斗,右手从被血液氤湿的裤脚之下摸出警用匕首,按住耳朵,倾尽全身之力沙哑发令,喉咙就快要撕裂。
“……拉住……二楼……人质……等我先……割绳子……楼下……”
“头儿!充气软垫已经在调了,很快能就位!”田尚吴边冲上楼边对着耳机回复。
成辛以攥紧匕首。
这是一个通过两端相近重量努力维持平衡的“秤”,想要同时保住两个人,就必须率先破坏活动绳结本身的不可控性。他支撑着伤腿翻过天台围槛,右手向下伸,够到女人的凌乱长发,再向下,寻找出任何一处足以排除粗砾绳索的触感。
不行,那只是衣领,他至少得抓到胳膊才能割绳子,否则楼下尚未配足防护装置,薛辰的处境仍然太危险。
……
他继续趴伏下去摸索寻找,然而疾风再起,是贺暄又扑了上来,再次抓住了他头顶上方的绳结,想直接拉拽。
这个有勇无谋的智障似乎坚定地笃信,成辛以既然果断拒绝了与骆曦曦谈条件,就必然意味着他不会拼尽全力去救人质的命,他偏执愚蠢地认为成辛以是要弃薛辰、保二楼的自己人。
成辛以反手去拦阻,引得贺暄的攻势疯狂袭来。
像雨点一般,他感觉到拳风,吃力滚动身子躲开,身体紧贴天台边缘,那拳头沿着他左耳的医用纱布堪堪擦过,砸进水泥地面。下一拳很快即将再次打在成辛以脸上,但一道白光倏地在天空中闪过,明亮白昼似是骤然返了场,浓稠如墨的黑夜仿佛突兀地抖了抖,随即被霎时撕开。
——是赶在轰雷之前先至的巨大闪电。
借着这道亮光,成辛以看到了不远处的孟余,鼻青脸肿,正火急火燎地朝这边爬,边爬边掏枪,而他的一颗牙似乎被贺暄打掉了,口中隐隐有红色光影。
妈的,王八蛋。
白光未散,雷尚未至。但成辛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猛地从天台跃下来,右手肘部支撑身体,似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抬腿飞旋一脚,钟锤般狠狠踹在了贺暄脸上。
“砰!——”
曾经最好兄弟的脑袋笨重歪倒下去的滑稽模样,令他回想起十年前青白仓皇的凌晨、另一座城市刑警队走廊里,那时这个白痴也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智商像被狗吃了……但那时成辛以只是自己挨他的打,他从小到大没少跟他打架,全当切磋了。可是现在……
……谁给的这个傻B胆子,敢打他的人。
又一脚重重击出,成辛以的外脚背仿如天降巨石,席卷着凌戾骤风,再次精准踢中贺暄的下巴。后知后觉的懒疲雷声终于追上这道铺天盖地的亮白闪电,早在冗长轰隆声响尽之前,贺暄就已经狼狈趴伏在地上,眼冒金星,满是鲜血的口中喷出一颗门牙,血涎绵长,四溅开来,算是当场还给了孟余。
……
对冲的剧痛令成辛以失去知觉,孟余和其他同事朝这边奔,好像还在叫他,但他几乎听不见了,耳边只剩无尽嗡鸣,雷声仿佛钻进了他的脑袋里。关键是救人。他转身想继续去够薛辰,但刚被贺暄再次提了一下的绳结令楼下受制的身体彻底被扯到了窗外。
成辛以叼住匕首,一把将厚重防水篷布掀落一旁,让外墙壁的景象彻底暴露出来,然后一腿勾着天台围槛边缘,身体向下攀,瞳孔之中倒映出下方外墙壁边缘凌乱飘荡的人造长卷发——是被勒住脖子的谷子李。
颈周绞力收紧,麻药药效却正浓,谷子李的肢体软弱无力,甚至没有能力呼救、蹬腿挣扎或者抬手抓绳子,头颈被死死勒着,眼球向外贲张,眼底开始渗出青紫色,假发在半空中如黑藻般上下翻飞,俨然已失去了一个线人必备的基础本领——自保。
二楼的同事正努力探身出来,扶住两条绵软双腿给他垫力,尽量让粗硬绳索不要太快太深地吞噬他的肌肤和血管。但未得到成辛以的命令,他们尚不能直接剪断绳子救人,更没人能直接选择放弃营救同一条绳索两端的任何一个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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