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君已从良好几年。
然在风尘界有一句话:一日入青楼,终身惹风尘。
说的便是,女人凡是经历了各种调教当了姐儿,这一身子狐媚相便极难洗脱。
是以,作为侍候男人的姐儿来说,即便是从了良,行止也算是落下了这职业病。
柳香君假扮老鸨子在人前一站,抛出了橄榄枝,三位深闺小姐便当了真,再次哭了出来。
那方姑娘哭求道:“左家阿姐,妹妹从未向你动过手。妹妹这身板,你纵是卖出去,也侍候不了人啊——”
柳香君却是喜的鼓着掌,啧啧赞道:“瞧瞧,这妾室养的妮子,身上天生狐媚味,几乎不用教养,直接送去青楼里就能**。”
她过去抚一抚方姑娘发顶:“小妮子千万莫觉着低人一头。那吴姑娘虽颜色长的好,可论性子,你却是个天生就成才的,到时候生意一定不差,还愁赚不到三千两?”
芸娘想着柳香君眨一眨眼睛,心里喊了一声“好”,再次将欠条往手上一拍,笑眯眯道:“小妹思来想去,签下三千两银子的欠条,倒是轻省些。也不用你们一次还清。今天一百两,明天两百两,慢慢来。或者推销出去一件胸衣,我就划出十两做抽头。如此,不过是三百件胸衣的量……”
她饮了口茶,体贴的也为三人斟了茶:“如若完不成,也不怕,总归天长地久,慢慢来呗。反正我这处,春宫有的是,老鸨子有的是,人贩子也有的是……”
此时便听屏风后扑通一声,跌出个小萝卜头黄伢。
接着跌出了一个青竹。
青竹一把抱住黄伢,大喊一声:“阿弟,我们快逃……”
然而再一扭头,仿似才发现屋里有人一般,竟是同黄伢惊叫一番:“天哪,这可怎生是好?真是前有豺狼后有虎啊……”
这句将尽,黄花终于从屏风后蹦出来,也不管旁人,只指着青竹,苦思冥想着台词,结结巴巴喝道:“大胆,你这……这……你敢逃……”
芸娘眉头一皱,立时指着黄花,装模作样道:“你这位结巴的人贩子,怎地不将这两个娃儿抓住藏好?蒙汗药多多喂一些,她们跑了,我们去哪里赚银子……”眼珠子却一转,盯在三人面上:“不过这处三人,倒是能卖给乡下……”
“汉子当媳妇”几个字还没从她嘴里蹦出来,吴柳如已是仓皇着跳出来,一把夺过芸娘手中的欠条,大笔一挥签下闺名,忍痛咬破指尖,在欠条上画上押,随后从袖袋里翻出两百两银票丢给芸娘,忍着慌乱道:“还差两千八百两,日后再还。”来不及让芸娘写下收据,惊慌失措的逃出了雅间。
芸娘赞了一声“聪明人”,再次肃了神情,看向余下二人:“你二人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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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少了三人,显得空旷不少。
桌上杯盘已被小二收的干净,重新换上清茶和零嘴。
芸娘数了数得来的银钱和欠条,得意洋洋道:“被人笑话,被人打了一回,被人扔了衣裳,被人射了一箭,被人画了丑春宫……能换回来近万两银子,值了!”
青竹上前抱大腿:“阿姐,我方才演的可传神?”
芸娘一抚青竹脑袋:“演得好,赏。”从方才收到的一堆银锭里取出一只大的抛过去:“拿去包小官。”
青竹手拿银子,喜滋滋的站去了一旁。
黄伢步了青竹后尘,也上前抱了芸娘大腿:“阿姐,我我我……”
芸娘亲一亲他的小脸,也赞了句“演的好”,抛给他一两银锭:“拿去吃糖葫芦……”
黄伢捧着银锭,喜滋滋的站去了青竹身边。
这出场时间最短的两人都有打赏,没理由时间最长的人没有啊。柳香君将将迈出脚,芸娘便抛给她十两银子:“你和黄阿姐分。”
柳香君收了银子,再瞧瞧青竹手里的银锭,嘀咕道:“真是不公平。小姑娘能去包小官,我手里的连龟公都包不到……”
无论如何,今日都是大有进益的一天。
几人意满踌躇的踱出了雅间,便瞧见一旁的雅间门也随之打开,阿蛮站在门口一抱拳:“左二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芸娘忖了忖,又忖了忖。
阿蛮一介下人,怎么可能独自在这顶级酒楼。
摆明雅间里,此时殷人离这位不仗义的青年正在里边。
说不定还带着他那张臭脸。
她自己为自己报了仇,进去气气他也好。
她让旁的几人先回宅子,方大声对阿蛮道:“本姑娘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屈尊进去坐上一坐。”
阿蛮立刻将雅间门大大推开,芸娘挺胸抬头,背着手抬着方步踱了进去。
她今日开心,也并不想同旁人计较,只过去坐在酒桌前,探手先将没动过筷的一盘虾端了出来,递给阿蛮:“去厨房里包好,本姑娘等会要带走。”
此时殷人离开口道:“这些我都未动过。还看上哪个,都可带回去。”
芸娘便不客气对阿蛮道:“这一桌都带走。”
阿蛮忙忙去厨下唤了小二,取了饭屉将几盘菜装了进去。
芸娘这才靠在椅上,瞧了瞧对面的殷人离:“殷公子今日无事献殷勤,可是有事求我?”
她大大摇了摇头:“如若只靠这几盘菜就想买动我,姑奶奶未免眼皮子太浅……”
此时她终于说出了重点:“所谓无欲则刚。本姑奶奶的一箭之仇,也靠自己报了。此时再无所求……”
阿蛮忙忙道:“二小姐,其实我家公子……”
他想将殷人离在背后为芸娘做的事说出来,殷人离已是一挥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桌上多了一张银票。
芸娘识得,那上面写着好看的三个字“一百两”。
殷人离道:“我向你买一副画。”
芸娘先将银票抓在了手中,这才疑道:“画?什么画?我收藏的画……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
殷人离向阿蛮使个眼色,待阿蛮出去雅间,这才道:“听闻,你手里有几幅吴家姑娘的画……”
买春宫?在她手里买春宫?在她手里买自家未婚妻的春宫?
她抬眼打量他。
对面的青年身着玄衣,一对浓眉与衣袍同色,唇色淡淡,映衬的面色比冬日时白净了许多。
这样一白净,也将他身上的纨绔气淡化极多。
她终于忍不住探手覆在他额上:“没发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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