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馆灯火通明,酒菜不断被送进去,歌姬的曲子宛转悠扬。
无论两国真正关系是多么紧张,外在的表现却是歌舞升平,和睦安康。
奶娘将芸娘扶下马车,暗中强硬的往使臣馆里推,低声叮嘱道:“记住,千万莫行差踏错一步。”
芸娘喃喃道:“为什么,我只是个卖胸衣的啊……”
使臣馆早已接到消息,为表重视,使臣克里瓦亲自站在门外,热情洋溢的准备迎接大晏皇帝的赠姬。
芸娘和奶娘被车辕上下来的两位银甲兵士送到克里瓦面前,几句装模作样的寒暄过后,兵士们驾车离去,留下了芸娘和奶娘。
克里瓦意满踌躇道:“中原小妹妹的,你的我的,又见面了的。”
芸娘默默的抬头瞟了他一眼,喃喃道:“为什么,我只是个……”
手臂被人用力一捏,她吃痛,余下的话折在了口中。
一旁奶娘盈盈下拜,口中谦虚道:“劳烦大人。”
克里瓦哈哈一笑:“好说的,好说的。”
转头向左右一抬手:“请进的!”
时已过三更,使臣馆依旧未静下来。
所有人进进出出,将大晏皇帝御赐之物归拢抬出,将近二十匹骡车装的满满。
再等几个时辰,城门开启之后,使臣及其随从,以及这些骡车便要出城。一路西行,等一月后,在大晏最后一个城池“霍阳关”出关,便彻底离开了大晏。
克里瓦和随从看着满满骡车,眼中精光闪动。
大晏皇帝“好心”御赐的这些重物,他自是要高高兴兴的带走,如此才是友好邦交的表现。
克里瓦身后的女侍卫乌玛用番邦语道:“大人,那无礼的中原女子,真的要带上路?”
克里瓦一笑。
二十两骡车的御赐物都已带上路了,再多一个女人又有何难。
他倒是要看一看,这位会爬树、会打水漂子的御姬还有哪些能耐。
房舍里,芸娘生无可恋的靠在床榻上。
昏暗的灯烛将她纤细的身影印照在墙上,显得越加单薄。
她愤愤道:“为什么选中我?”
奶娘目光倏地钉来:“小姐,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为什么是我?”说话的人执着问道。
一门之隔的走廊外脚步杂乱,还在准备上路事宜。
奶娘压低声音,简短道:“小姐行止自然,毫无伪装痕迹,行事出人意表,最易……”
门板忽的被推开,奶娘的声音戛然而止,神情瞬间柔软下来,回身看向来人,忧愁道:“克大人,我家小姐,让您费心了……”
克里瓦一步迈进,当先看向床榻上半躺的芸娘:“小妹妹要早睡的,我们的,天亮就走的。”
芸娘不由自主就红了眼圈,起身便朝克里瓦撞过去:“我凭什么跟你走,我不走……我不走……”
奶娘倏地握紧了拳头,只想一拳将芸娘打晕。
皇上为什么要派这么一个看不来眼色的货?
克里瓦一步闪开躲过她的身子,一把捉住她的手臂,玩味的看着芸娘,道:“小妹妹的,在宫里的,不是很积极的表现的?”
芸娘挣脱他手,顺手捞了一个茶杯砸过去,哭嚎道:“我怎么知道哄的皇上开心,就要把我送人……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来挑人的?”
克里瓦便哈哈一笑,安慰道:“我们草原的,有湖的,水漂子的,你随便打的。”
芸娘跳脚道:“谁稀罕打水漂子,你才打水漂子,你们全家都打水漂子!”
克里瓦立刻竖起大拇指:“小妹妹的,聪明的,水漂子我们全家都会的!”
芸娘:“……”
两国邦交紧张的每个夜晚,都不平静。
然而遇上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更是注定了动荡。
近百年来,本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规则,使臣馆永远都是光鲜亮丽的所在。
然而在番邦使臣要离去的这个夜晚,使臣馆却遭遇了史上最大的损失。
皇上御赐给使臣的赠姬,因不愿离开故土,一时脾气上头,将使臣馆给砸了个烂。
番邦使臣自然是束手看戏,乐见其成。
而使臣馆里的官吏却是想拦都不敢拦。
这位赠姬手里举着一块摔碎的茶杯,还将瓷刃顶在了喉间。但凡有人敢上前一步,赠姬毫不惜命的就往颈子上划上一下。
使臣馆里的官吏看的真真,那可不是吓唬人,这赠姬瞧着是个心狠的啊!
赠姬携带着促进邦交的使命,各位官吏非常明白这一点。谁敢出手得罪赠姬,说不定便要担上破坏邦交的罪名。
而芸娘的那位奶娘,此时心底里的泪流成了汪洋大海,她基于“小姐的亲人”人设,不但不敢出手阻拦,还要帮着芸娘递茶壶、板凳、锅碗瓢盆,要让芸娘砸的更顺手些。
使臣馆外闹的动静之大,连过往平民听见,都忍不住要探头看会热闹。
外间檐下、树梢、墙头等暗处潜藏的黑衣侍卫们心头一片拔凉。
要协助这位祖宗办大事,事情能办成吗?小命能保住吗?这位祖宗不会叛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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