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气爽,偶有山风吹来,竟感觉有些寒冷。
林默双手轻扶石栏,眯着眼睛看着崖下流云,云海间的山巅,像漂浮的绿岛。
徐渝就在身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挽起他的手臂,把头靠在肩膀上。
他想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腰,但徐渝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下意识的躲避却让他停止了这个举动。
“你好像不太高兴。”林默望着她那张熟悉而清丽的脸,此刻他只想用力将她揽进怀里。
“没有不高兴,只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徐渝带着一丝紧张不安,放在栏杆的手也紧紧握着拳头,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前发丝,好像在整理纷乱的心绪。
二十年很长,聚少离多的他们经历过太多,重逢时竟然相对无言,不知道用什么话题打破这种陌生的尴尬。
林默平静地看着她,脑子里只想着曾经的快乐,直接说道:“曾经我以为你不在了,只想着登天报仇,没想到,我所有的仇恨,其实都是别人精心编织的一场骗局,上次来见你前,我甚至想过,如果你也劝我留在景晖,我该怎么办,好在我担心的事情并没发生。”
徐渝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似有露水,她有心结,而这个心结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而林默似乎并不知道,一如既往的痴情让她相当为难。
她用力握了握拳头,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不敢与他接触。
“上次我说的话并不是假话。”她的声音很小,小得连她自己都认为林默很难听清。
林默盯着她侧脸,说道:“但我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何况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是我的道侣,哪怕到了天涯海角,这个事实你也无法否认。”
他已经感觉到些什么,却不敢承认,这几句话接近在耍无赖。
徐渝此时侧脸静静望着他,泪水滑过脸庞。
她比谁都清楚他是个怎样的男人,也许从一开始,她的确没有真心喜欢过他,但随着两人相处的日子,感情就像掉进肥沃土壤的种子,很容易就生根发芽,用家族任务来掩饰感情的发生,那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但这份感情也很脆弱,毕竟她从小就背负着家族沉重的期望,于她而言,家族大于天,甚至大过内心情感。
然而她的天已经崩塌,造成崩塌的罪魁祸首就是身边这个男人,这是她心头永远无法迈过去的一道坎,哪怕她心里同样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
她甚至后悔上一次在鸦山没有直接点明真相,要那样的话,会让姜家提前翻脸,他们俩共同赴难,一了百了。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假若光阴倒转,她或许还是不会选择这样做,因为她心底始终还想着他。
林默已经急得快要哭了,只不过他习惯了孤独,再伤心眼泪也不一定能流得出来。
徐渝道:“你没错,错的一直是我,是我的家族,其实你已经做得够好,我弟弟一直在西崇山,少阳徐家子弟并没有受到那场婚礼的牵连,在西崇山受到不公对待,我的家族也是咎由自取,然而你要我放下这些,像没发生过一样再回到你身边,你能接受,我自己也无法接受。”
林默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不停涌出眼眶,嘴里犹自说道:“为什么非要说这些,难不成你还要留在鸦山,苍鼎山很大,你完全可以选一座山峰,至少这样也会让我心安。”
徐渝道:“苍鼎山都是你的朋友,他们会怎么看我,放心吧!我不会留在鸦山,再给姜家祖师们有威胁你的手段,我会去琼华城,姜家势力再大,也不会轻易招惹。”
林默一拳砸在石栏上,轰然声中,石栏塌了一半,“不行,琼华城同样不可信。”
徐渝眼眸微红,望着他道:“不还有你,有你在,琼华城怎么敢对我做什么。”
“心里有死结,你越是想解,反而越是解不开,你们暂时分开也好,琼华城那边我会帮你盯着。”
姜渃换了身衣服,重新出现在他们视线中,身边还跟着红妆。
林默身体微冷,他不想把心底这股怨气撒在别人身上,虽说姜渃算不上他严格意义上的爹,但刚刚阻拦姜道广的行为,已经很能说明他心底还是有一份亲情存在。
他也知道徐渝心头那个死结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即使强行把她带回苍鼎山,面对着满山熟悉面孔,这个结或许会越结越紧,于她修行心境,更不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放手也许比握紧更能体现爱。
爱到深处,并不一定占有。
林默哭了,他都记不得上次哭是什么时候。
他哭得像一个小孩,肩膀不停抽动。
徐渝没有去安慰他,这种时候,她去安慰,无异于往滚油里面泼下一瓢凉水,非但不能起到作用,还会让滚油燃烧。
姜渃也没去,男孩子没经过感情挫折,始终会是男孩,当他真正面对爱情处变不惊,男孩才会变成男人。
徐渝走了,最终还是选择去了琼华城。
林默坚持送她,一同到了琼华城,最后无泪无语分别,不是他哭不出来,没话可说,而是这一路他伤心太多,说的话也太多,加起来也许超过这辈子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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