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原凭几而立,手中紧握着一份由朝廷传来的诏书,目光深邃,仿佛透过层层门窗,穿越那片千里之外的山川与天地。纸上虽是朝廷的旨意,然而他心头的困惑与迷茫,却如同远处的山雾,愈发浓重。
诏令在手,然而随之而来的,是难以忽视的困境与责任。那“扩军五千”的命令,虽名义上重要,实则含义深远,非一纸命令可尽言之。朝廷虽言扩军,但对其细节却未作明确指示,特别是对军制、官职安排等问题,俱是空白。更为让孙原感到隐隐不安的是,朝廷甚至未曾提及是否允许他任命军官、亲自指挥,简而言之,所谓的权力,不过是一个空洞的名号而已。表面上,他似乎被赋予了某种权限,然而真正的权力,却被牢牢禁锢在一层看不见的框架中,难以触及。孙原心头一阵刺痛,这种不完整的授权,分明是一种羞辱。那个“假司马”的称号,听来既无力又滑稽,几乎无法为他带来任何实际的指挥权。更糟糕的是,这个职务很可能使他在众多地方豪强与士族面前,显得软弱无能,根本无法获得应有的尊重。朝廷这种表面赋予权力,实则设限的做法,分明是在将他困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任其束手无策,无法真正掌控魏郡的军政大权。
郭嘉敏锐地察觉到了诏令中的种种隐患。眼下,孙原手中虽有数十万流民,若要应对二三十万黄巾军,扩军两万并不为难;然而,骑都尉曹操兵力仅五百,东中郎将皇甫嵩的兵力也不过三万人,而魏郡的实际局势远比这些数字更为复杂。若在此时贸然扩军,必将引起朝廷的疑虑,甚至可能让地方势力误以为孙原心生异志。毕竟,在东汉末年的政治气候下,地方军权的扩张往往被视作威胁,尤其是在那些觊觎权力的豪族与官员眼中。若孙原过于张扬兵力,反而容易成为政治博弈的焦点,甚至有可能被当作棋子,轻易操控或压制。
郭嘉对此的看法更加深刻,他的建议周到且明智。他认为,孙原的兵权应当源于魏郡太守的军事责任,而非单纯的军队扩张。正如虎贲营那样,孙原可以设立一个五千人的营,由五个“假司马”分别统领千人,这样既能维持组织的稳定,又能避免出现没有属官的尴尬局面。通过此法,孙原虽实际掌握了兵权,却没有让自己成为过于显眼的威胁。同时,郭嘉建议将这个营命名为“魏郡太守营”,如此既符朝廷的要求,又能为孙原提供一种名正言顺的军权形式。这一举措,不仅能保护孙原的面子,更能在潜移默化中巩固他在魏郡的权威,避免直接与朝廷对立的风险。
“假司马……”孙原低声喃喃,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冷笑,语气中充满了讽刺与无奈,“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还是朝廷根本就不打算让我真正掌控魏郡的兵权?他们不过是给我一纸空文,让我名义上做太守,实则成了一个傀儡。”
他抬头,目光从那封诏书上移开,深深地凝视着远处魏郡大堂的景象。阳光透过大堂窗棂洒下,光线斑驳地映照在青石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气氛。大堂内,几位地方士族的代表和地方官员站立在一旁,神情各异,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孙原的视线扫过这些人,心中泛起阵阵沉重。他不禁思索,自己能否在这片满是割据与复杂势力的土地上,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尽管孙原被任命为魏郡太守,名义上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他心中清楚,自己真正的控制力远非表面所显那般强大。魏郡的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早已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多年,拥有雄厚的经济基础与兵员力量,而他,作为外来之人,肩负的重担,远比他想象中的沉重。身为太守,虽有一纸诏令,却难以在这些根深蒂固的势力面前立足。
就在孙原深陷沉思之际,几位地方士族的代表中,一位身着青衫、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正是沮授,魏郡赫赫有名的士族领袖,地方势力的中流砥柱。沮授对孙原表面恭敬有加,但孙原却心知肚明,这位地方豪族的领袖,虽然忠诚于魏郡,忠于朝廷,但其背后隐藏的家族利益,依旧不可忽视。
沮授与身旁的同僚低声交谈,时而抬目,谨慎地扫视着孙原。那目光并无敌意,却透着几分深思与试探。待见孙原的目光注视过来,沮授微微一笑,缓步走至前,语气温和却不失深意:“孙太守,黄巾贼寇近日四处肆虐,若我等不早做防范,恐怕魏郡难保平安。若太守能调动兵员,尽早做些准备,或许能稳住局势。”
孙原微微点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沮授脸上,心中默默琢磨着那话语中的深意。片刻后,他缓缓回道:“沮大人言之有理,然若真如此,恐怕还需朝廷批准调兵才是。”这番话看似平淡,实则字字藏锋,孙原虽知沮授忠于朝廷,却也明白,沮授所在的家族,乃是魏郡的根基之一,若朝廷的支持不到位,沮授能否全力协助,依然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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