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生得娇小,父亲是个六品言官,她比姜瑜还大三岁,脸圆圆的,一笑起来,嘴角两边还有两个小梨涡,育有两子一女,乍一看却还像是还未出阁的姑娘,说话做事却稳重大气,与裴钧文感情很好,房里只有两个通房丫鬟,没有一个妾室,从她的好气色就看得出她日子过得舒心。
安氏面容清秀,但许是因为守了几年活寡,身上透着几分麻木死沉的朽气,下巴尖细,两颊颧骨微凸,眼里总是一潭死水,看起来有点儿刻薄。
两人从门口一进来,给人的观感截然不同。
姜瑜起身招呼她们坐下,离得近了,她才看见安氏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脂粉,嘴唇也涂得艳红,倒比平日多了几分生气。
两人今儿一道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内宅事情全部交回姜瑜手里,连同所有账册和钥匙也一并带了来。
关氏细细说起了她负责的那些府外的事儿,人情来往、田庄铺子等,说了足足半个时辰,每件事都说得有条有理,银钱来往记录得清清楚楚,账目分明,移交得很痛快,没有半分不舍。
安氏主要负责府里的事务,按理说府里的事情应该简单些,原都是有规矩章程的,她却说得糊里糊涂,这件事还没说完,就开始说下一件事,更别说那账目,雁儿接过后粗粗翻看了几眼,便对着姜瑜暗暗摇了摇头,可见里头大有猫腻。
姜瑜始终含笑听着,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信”的样子,等她们都说完后,她神色谦逊道,“两位弟妹真是能干,我这刚嫁进来,不比你们了解府中的情况,往后要接过这么一大摊子事儿,心里还真有点儿忐忑,以后我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需要请教两位弟妹,你们可千万别嫌我烦才好。”
关氏爽快道,“大嫂,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互相帮忙都是应该的。”
安氏见她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暗暗松了口气,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
关氏说完就找个理由走了。
安氏等她走了,重重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姜瑜问道,“二弟妹,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安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捏了帕子擦着眼角,泫然欲泣道,“有时候真羡慕你和三弟妹,大哥就不说了,三弟也是个上进的,为什么就我这么命苦,夫君失踪多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吊着我一颗心没个安生的时候,夜夜噩梦,还留下那么多妾室通房和孩子给我一个人养着……”
姜瑜静静听着,一脸同情。
安氏见姜瑜这反应,顺势道,“大嫂,我对四个孩子一视同仁,从无偏颇,可孩子们渐渐大了,吃穿用度、读书交际都要用钱,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父亲只是个芝麻小官儿,家底薄,给我的嫁妆也不多,靠着府里每月的月例,孩子们小的时候还够用,现在却是不太够了,所以我想增加一些……”
府中各人月例都有规定,岂是说加的就加的?再说了,若是只加这一房的,那其他人肯定会有意见,这要求提的未免太过草率,若是真短缺,早就该提了,为什么偏跟她这个还没正式管事的提?
不就是欺负她年纪轻,脸皮薄,经验不足,也不了解她这一房的情况,吃定她不会拒绝这个要求么?
姜瑜没有立马拒绝,为难道,“二弟妹,没想到你心里竟这么苦,二弟不在,真是难为你了。要不这样,你把你院里花销的账本给我看看,我好帮你想个更周全的法子……”
“怎么?你不信我,还要查我院里的账?也是,我们孤儿寡母的势单力薄,没人会放在眼里,我辛辛苦苦操持府里事务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肯……”她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姜瑜没想到她这么急切,竟是要逼她马上应下这事,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傻,这么好欺负么?
她冷了脸,一言不发。
“谁在外头聒噪?”内室传来一声微怒的低斥。
安氏被吓得浑身一颤,停了哭声,呆呆的看着姜瑜。
姜瑜淡淡道,“夫君在里头午睡呢,想是我们说话吵到他了,要不二弟妹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安氏悄悄往内室瞥了一眼,脸色羞愧,可隔着珠帘和屏风,她什么都看不见。
姜瑜送她出门。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道,“大嫂,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我总觉得你很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姜瑜面色不改,淡定道,“是么?可我在嫁进来之前不曾见过你。”
送走安氏后,她转身回房,“方才可是吵醒你了?”
裴钧煜侧躺在床上,等她走近,握住她手腕就往自己身上拉,“我很多年没有午睡的习惯了,压根儿没睡着。”
姜瑜挣开他的手,坐在床边,“二弟妹说她见过我,万一她哪天想起来……”
他漫声道,“不会的,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在,别担心。”
这话很令人安心。
姜瑜又道,“那二弟妹说要加月例那事,你怎么想?”
他挑了挑眉,反问道,“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主意了么?”
姜瑜笑着轻轻捶他,“我想先问问你的意见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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